一个月后。
傍晚。
“号外号外,国军孤掷一注,花园口水淹七军!”
报童卖力的吆喝着。
许延麟买了一份报纸,边走边看。
徐州沦陷后,国军撤往豫东豫南地区。
和南地区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对拥有机械化部队的日军来说是优势,而对国军可谓是降维打击。
在司令官寺内寿一命令下,日军第14师团从菏泽渡过黄河。
若是让日军占领和南,等于控制了交通枢纽,
南犯武汉,西进西安,国党政府筹划的大后方战略也将彻底失败。
为此,参谋长晏勋甫想出了一个办法。
效仿关云长水淹七军,掘了黄河大堤,引黄河水来淹了日军。
新八师师长蒋在珍亲率工兵营,炸开了花园口大堤坝。
黄河水淹了日军也淹了中国人,下游地区受灾民众多达数十万。
对生态环境更是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黄河水过境之处,形成了四百余公里范围的黄泛区。
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和南,决堤后改道的黄河水借淮河汇入了长江,从而导致河流水位暴涨,对两淮地区也造成了巨大隐患。
上海各界成立了赈灾募委会,号召民众捐款捐物救助灾区。
……
刚到家,小林丰又来相请。
许延麟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小林丰家里酒菜都已备好。
两人客气了一番,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两瓶酒,一瓶菊正宗清酒,一瓶晶莹碧绿的竹叶青。
小林丰问道:“日本酒中国酒都有,许先生喝哪一种?”
许延麟指了一下菊正宗:“就喝这个吧。事先声明,在下酒量一般,只能喝一点点,再多就要出洋相了。”
“喝酒就要喝个痛快嘛,在家里喝酒,出洋相也不怕。”
小林丰拧开瓶盖,给两只七钱的杯子斟酒。
“来,为日华亲善,干杯!”
“干杯!”
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清酒度数很低。
以许延麟的酒量,即便喝一整瓶也没问题。
只是碍于身份,他不敢多喝。
酒过三巡,小林丰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辈子啊,注定是漂泊的命运。自幼父母双亡,在大阪孤儿院长大,十七岁应召入伍,先是驻守鹿儿岛,后来跟随第四师团远赴满洲,最近十年间,都是在中国度过。”
许延麟问道:“小林君今年多少岁?”
“44岁。”
“44岁,人生刚刚过半,可不能算是一辈子。”
“过大半了,能活到60岁,我就心满意足……”
小林丰又喝了一杯,然后说道:“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会思考一件事,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有答案了吗?”
“有了。”
“洗耳恭听。”
“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享受生活!”
“………”
“许先生觉得如何?”
“人生真谛!”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许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
“当然是合作做生意。享受生活,没钱可不行,你说对吧?”
许延麟点点头:“对倒是对。只是,最生意我可不擅长,我也没本钱……”
小林丰诡秘一笑:“你出人就行,不需要拿本钱。”
“还有这好事?”
“因为你的身份,才会有这种好事。”
“………”
“无论在任何地方,越禁止的东西越赚钱。”
“越禁止越赚钱?”
“比如,烟土。再比如,磺胺。”
许延麟很吃惊:“小林君,这些可都是违禁品,一旦被查出来,坐牢是轻的,弄不好小命都得交待了。”
小林丰说道:“宪兵队可不在乎这个。”
“宪兵队或许不在乎。可我只是一个翻译官,不论是租界还是华界,没本事做这种生意。小林君,你找错了对象。”
“你没这个本事,宪兵队的长官们有这个本事啊。”
“你是说、拉他们入伙?”
“是的。”
“这恐怕不行吧,宪兵队军纪严明……”
“相信我,没人不爱钱。所谓的军纪严明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
“我看得出,你和他们的交情不浅,包括涩谷中尉,武田少尉,随便拉进来一个人就行,也不用他做什么,主要是在交易中提供保护。”
许延麟想了想:“做这种生意,大概能拿多少钱?”
小林丰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十?”
小林丰微笑着摇头。
“三百?”
“保底这个数。”
许延麟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小林丰说道:“许先生,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还犹豫什么呢?”
许延麟举杯喝了一口:“我试试吧,成不成可不敢保证。”
小林丰喜上眉梢:“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凭着日本人的天然保护色,加上为人处事圆滑,小林丰一直从事黑市生意。
最近却是非常不顺,货物接连被侦缉队查扣。
宪兵队是侦缉队的顶头上司。
只要能和宪兵队搭上线,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涩谷英明和武田少尉和许延麟交往密切,小林丰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才主动找上了许延麟。
许延麟之所以肯答应。
主要是因为小林丰无意中提到的“磺胺”两个字。
现如今,作为特效消炎药的磺胺,几乎很难在市面上买到。
这类药属于管制品,严禁出现在普通药房。
即便偶尔能买到,也会因此惹来麻烦。
城外的忠义救国军,频繁偷袭日军的军事设施,双方难免会发生交火。
当然,这种交火都是小规模的。
忠义救国军不会去和敌人硬碰硬。
有交火就有伤亡。
而伤员最需要的就是消炎药。
因此,磺胺的去向尤其引人注意。
宪兵队、侦缉队、特高课,包括刚刚成立的特工总部,都会派人暗中监视租界的各大药房。
如果小林丰能搞到磺胺。
许延麟就有机会从中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