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中法大药房距离霞飞路很近,中间只隔着一条街。
许延麟从药店出来,把刚买的止疼药揣进兜里,犹豫着要不要返回霞飞路试试运气。
正在这时,一辆斯蒂庞克牌轿车开了过去。
车里的蒋安安迅速把脸转向另一侧。
许延麟也只好当做没看到对方。
他心想,怪不得之前郑若兰说是顺路。
蒋安安应该就住在附近。
轰隆隆——
伴随着雷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街上行人无人在意,最多是抬头看了一眼。
这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天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对比往年,今年的天气确实有些反常。
许延麟漫无目的走走停停,看似和周围的人没什么不同。
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监视,这种行为会更合理。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灰白衬衫的男子横穿马路,朝对面树林里跑去。
街上车来车往,若不是司机反应快,这个人已经被撞了。
“站住!”
“拦住他,他是小偷!”
“站住!”
两名巡捕紧追不舍。
眼见灰白衬衫男子进了林子。
其中一个巡捕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在路人的惊呼中,子弹擦着一个行人头顶飞了过去。
行人一缩脖子,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灰白衬衫男子回头喊了一嗓子:“他们不是巡捕……”
砰!
又是一枪射过来。
看到灰白衬衫男子的样貌。
许延麟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个人竟然是忠义救国军的刘昉雄少校!
当初,就他亲手抓的刘振兴。
此时,街上乱成一团。
刘昉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一闪身钻进了林子。
两个巡捕反而被纷乱的人群阻碍了速度。
此时,刘昉雄手持一根碗口粗的木棍,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只等巡捕走近,突然发起攻击。
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不熟悉地形,慌乱中逃进了一条死路。
林子尽头是一条足有三米宽的河。
这是黄浦江支流,市区内很多类似河流,有宽有窄,深浅不一。
没船没桥的情况下,根本过不去。
刘昉雄没办法,只能原路退回来。
两名巡捕一前一后,一步一步接近大树。
刘昉雄牙关一咬,闪身冲了出来,抡起木棍狠狠一击。
嘭!
砸在了一名巡捕的头上。
巡捕眼白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木棍断了成了两截,可见刘昉雄用了多大的力气。
捡枪是来不及了,他随即扑向另一个巡捕。
巡捕闪身避开,快速退了几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昉雄。
刘昉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偷袭得手已经很侥幸,这一下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这个人对皇军很重要,不可以开枪!”
许延麟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说的是日语。
巡捕调转枪口,警惕的瞪着许延麟。
“自己人。”
许延麟掏出证件,展示给巡捕看。
他用大拇指扭住了名字一栏。
刚刚刘昉雄喊了一句,这两个人不是巡捕。
如果他们不是巡捕,那就只能是日伪的特务。
从当街开枪这件事来看,这两个人的身份确实很可疑。
巡捕可不会在大街上随便开枪。
街上到处都是人,乱开枪很容易伤及无辜。
宪兵队的证件,除了名字和军衔,外表没有太大区别。
这个人若是日伪特务,起码会在放松警惕。
况且,许延麟说的也没错。
以刘昉雄的身份,确实杀不得。
抓了他,价值会更大。
林子里光线很暗,许延麟本想趁机靠近几步。
巡捕伸手掏出一个手电筒,手电光照在了证件上,然后又照了一会许延麟。
他这是在对比本人和照片是否为同一个人。
巡捕收起手电筒,用日语问道:“加藤仁太郎怎么没来?”
许延麟皱了皱眉:“加藤军曹负责后勤,他来做什么?我也只是路过而已。”
巡捕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他刚刚是在试探许延麟。
证件可以伪造,细节没办法伪造。
如果不是宪兵队的人,不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
许延麟忽然惊呼道:“不好,他服毒了!”
巡捕赶忙去看刘昉雄。
从许延麟一现身,刘昉雄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曾在苏浙别动队待过。
只是别动队人数众多,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听许延麟这么一说,刘昉雄也很配合,故作一脸痛苦状。
巡捕多少有些慌乱,他得到的命令是要活口。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脖子猛然一紧,被人从后面死死勒住。
许延麟用力一扭,咔吧一声脆响。
巡捕的头一耷***时毙命。
刘昉雄又惊又喜:“我记得你,你原来在三支队,后来去了青浦班……”
许延麟说道:“刘长官,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好!”
两人一先一后朝林子外走。
许延麟随手捡起一支步枪。
刘昉雄边走边说道:“何邢健叛变了,事关重大,我本打算亲自向王站长汇报。没想到,刚来就被特务盯上了,他们假扮巡捕到旅馆抓我……等出了林子,咱们两个分头走。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记住,如果我出了意外,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联系到王站长,听明白了吗?”
许延麟问道:“何邢健是谁?”
“忠义救国军第1纵队司令。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上级是谁?”
刘昉雄问道。
对许延麟的身份,他没有半点怀疑。
肯定是军统的潜伏人员。
“我……”
许延麟留了一个心眼。
万一刘昉雄被抓,把自己供出去怎么办?
他临时改了口:“刘少校,另一个巡捕死了没有?”
刘昉雄说道:“应该是死了,不死也没关系。”
树林外人声嘈杂。
真的巡捕已经来了,正在询问目击者。
许延麟说道:“刘长官,我去引开巡捕,你从那边走。”
刘昉雄心里很感动,肃然说道:“保重!”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朝另一侧走去。
这种时候不是推三阻四客套的时候。
况且,在刘昉雄看来,即便许延麟为自己牺牲了,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下属舍身取义掩护长官脱险,听上去再合理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