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觉得讽刺。
赵芝颖这话，难道是在关心她吗？
可是作为亲生母亲，赵芝颖二十几年来对她的一切都不管不问，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说陆之言？
“这跟您好像没有关系。”陆之言对苏染来说就是逆鳞，别人说都不能说，所以她有些不高兴了，“之言对我的心意，我自己心里清楚，别人不管怎么说都没用，所以您还是省省吧。”
赵芝颖冷笑道“我倒是不在意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只是觉得……你这么年轻，要是真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到时候痴心错付了，未免有点儿可惜。”
苏染盯着赵芝颖那张保养得当、依旧紧致的脸。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对她的事半点儿也不关心，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女士，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未婚夫，评价我们之间的感情？”苏染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眼眶都红了，“比起你这个二十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的母亲，难道一直为我遮风挡雨的陆之言不是更值得依靠和信任吗？”
赵芝颖懵了一瞬。
她没有想过苏染居然会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更没有想过，苏染在知道以后，会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赵芝颖冷着脸问。
苏染看着赵芝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讽刺和失望。
原来在赵芝颖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的时候，露出来的表情是这样的啊，震惊，意外，却没有一点儿后悔和歉疚。
也对，赵芝颖对她根本就没什么感情，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女儿过，既然这样，那现在赵芝颖对她这样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哪怕是一张照片，但是我知道我生母的名字。”苏染直视着赵芝颖的眼睛，“而且你和赵芝兰长得也有点像，你真的以为我想不到吗？”
赵芝颖抿着唇不说话。
她当初一直不愿意跟苏染见面，除了为了避免苏染认出她之外，也是她根本不愿意见苏染，不愿意回忆自己当初那段屈辱的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在周婷的病房里见面。
那时她想，反正都已经见了，而且苏染似乎也没有认出她来，也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去见了苏染第二次。
可是没想到，原来苏染都是知道的。
这样也好，既然苏染什么都知道了，那自己也就不用再苦心孤诣地瞒着了。
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赵芝颖长出了一口气，“也好，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们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就是你妈妈，当年是我生了你……”
“外婆死的时候，你在哪儿？”苏染连话都不让赵芝颖说完，就问了这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而赵芝颖显然没有想到苏染居然会问这个，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问道“你说什么？”
苏染于是把自己刚才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说，外婆死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连葬礼都不露面？！”
对于这件事，苏染的心里一直都有怨念。
当初陈淑芬的葬礼，苏明强和赵芝颖一个人都没有来。
她那时候就恨过，还以为自己连跟赵芝颖问个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现在，机会来了。
她终于见到了赵芝颖，她们之间开诚布公了，既然这样，那她当然要替陈淑芬把那些委屈都说出来。
“外婆的死讯你不会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连最后一程都没有去送？”
苏染的话音刚落，赵芝颖就笑了，是很冷很冷的笑，“我为什么要去送？”
她直视着苏染的眼睛，里面有浓浓的不满和愤恨，“苏染，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早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她的死活我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去她的葬礼？”
苏染被赵芝颖这番话给气笑了，“跟你没关系？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芝颖打断了苏染的话，“你想说我不配做人，不配做她的女儿，是不是？你懂什么？苏染，我告诉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赵芝颖靠着墙，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好像是从上面看到了当年的往事。
“当年我怀了你，正高兴的时候，苏明强就和赵芝兰搞在了一起，还怀了苏清颜。我去找你外婆，让她帮我做主，可她什么都没做。”
目光再次转回苏染脸上，赵芝颖愤恨道，“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月份大了，不能把你打掉，你以为我会把你生下来吗？”
苏染的眉心紧紧地皱成一团，早已缝合的伤口好像在隐隐作痛。
打掉？
所以当年，其实赵芝颖如果有的选，根本就不可能把她生下来？
“你出生以后，我不想管你，想把你扔掉，是你外婆自己要把你带在身边，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求过她。”赵芝颖理直气壮道，“这么多年了，我跟她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说说，她死了我为什么要去？”
以前苏染只觉得赵芝兰没有良心，可是今天听到这番话，苏染才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跟赵芝颖比起来，赵芝兰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最起码，对于自己的母亲她没有不管不问。
“外婆明明是劝你先把孩子生下来，把身体养好了再跟赵芝兰理论，跟苏明强好好过日子，是你自己不听，现在你把所有事情都怪在外婆头上？！”苏染据理力争道。
陈淑芬已经死了，她不能让赵芝颖往陈淑芬头上泼脏水。
可赵芝颖听了她的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似的，问道“好好过日子？苏明强那种臭男人，都已经出轨了，我凭什么还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你外婆就是怕我离婚了她没面子，所以宁可让我一辈子都跟苏明强绑在一起！”
视线在苏染身上转了一圈儿，她嘲笑道“就像你一样，因为你跟冉君辞睡过了，所以不管冉君辞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必须得嫁给冉君辞！结果你也看到了，冉君辞跟苏明强分明就是一样的货色，你不过是走了我当年的老路而已！”
苏染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赵芝颖居然知道当年她和冉君辞之间的事？
也就是说，其实赵芝颖还是在关注着她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赵芝颖也在暗中留意着跟她有关的一切，又或者说，是在留意别的事情？
“不是！”苏染争辩道，“那时候是我瞎了眼，是我一心一意喜欢冉君辞，外婆是为了让我如愿，所以才放下自己的面子和尊严，让我嫁给了冉君辞，跟你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赵芝颖吹了吹鬓边的头发，好像对这些解释根本不在意，也并不想去理会一样。
她道“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有事，先走了。”
眼看着赵芝颖真的转身要走，苏染猛地有些慌了，喊了一声“赵女士！”
赵芝颖的脚步停下，但是却没有回头。
苏染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
她很在意这个问题，很想问清楚。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赵芝颖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二十多年以后再见到她，还是那么冷漠和仇视？
难道这些年，对于当初丢下她的决定，赵芝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吗？难道赵芝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吗？
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为什么？”赵芝颖侧过来半张脸，在灯光的映照下，原本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阴森，“当年我识人不清，嫁给了苏明强那个人渣，而你对于我来说，代表着那段屈辱的过去，我难不成还要把你留在身边吗？！”
毫不留情地说完这段话，赵芝颖踩着高跟鞋，扔给苏染一个背影，优雅地走出了苏染的视线。
苏染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掉了下来。
所以……赵芝颖真的很讨厌她，很憎恨她，甚至希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当初她已经成型了，那赵芝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打掉，让她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苏染扶着墙，差点儿没站稳。
而另一个人，也差点儿摔倒。
周婷本来是看苏染一个人出来，不放心她，所以想跟出来看看的，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看到苏染跟赵芝颖在一起，还听到那样一番谈话。
怎么会那样？苏染居然是赵芝颖的女儿？是她的姐姐？而且她们都早就知道了，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她从小被赵芝颖捧在手心里长大，但是对于赵芝颖年轻的事其实知道得很少。
赵芝颖从来不说，她也从来不问。
她根本不知道赵芝颖以前结过婚，生过孩子，而那个自己一看就很喜欢的苏染，就是赵芝颖那个时候生的孩子。
以前周婷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跟苏染不熟，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苏染，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或许这就是两人之间的血缘，这就是亲情。
但是赵芝颖当年怎么能不要苏染呢？而且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居然都没有去……自己甚至还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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