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门上的帘子被提起又被迅速放下,慕白一走,营帐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盈景景倒是没有被慕白的敌意所吓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走不出来。
昨夜那个叫祝容的女子倒下前也是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她看,那表情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现在这个慕白虽没那般夸张,但也足够明显。
“程潇潇,很好吗?”
盈景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出这句话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想问这个,并且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楚云深会给的答案。
毕竟程潇潇好不好,盈景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就连盈景景自己都觉得这个像阳光般灿烂的女子是那般独特,更何况楚云深他们这些与程潇潇朝夕相处的人呢。
和程潇潇那样的女子当朋友,肯定能时常感受到欢乐吧。
盈景景不过是自己这样想,不远处的楚云深已经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出盈景景所料,楚云深极为认真的好好考虑了一番,又斟酌着言辞道:
“潇潇她,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盈景景还未来得及接话,楚云深的声音又从帐中低低地传来:
“世间万紫千红,仅她一人可以。”
营帐内光线比外面昏暗,男子眼神温柔地注视着躺在那里的女子,他的目光是如此缱绻,仿佛只能看到面前女子一般。
盈景景深深的看了眼那一对璧人,再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眼中的羡慕。她痴痴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楚云深说话:
“今日我便趁着天还亮着早点启程罢。”
楚云深总算舍得分出一丝眼神给盈景景,他的眼神很淡,跟刚才注视程潇潇的模样完不同。
盈景景看着前后态度截然不同的楚云深,脸上的坚定更盛:
“殿下不会觉得我唐突吧?还是殿下所谓的安排还未部署好?”
楚云深连愣神的时间都没用,就极为自然的接过话去:
“只要盈老板想,随时可以。”
“好。”
盈景景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对着楚云深嫣然一笑:“那就劳烦殿下了。”
她福了福身,又几步走到了楚云深面前,从腰间飞快的掏出一块翠绿,又以楚云深来不及阻止的速度迅速放进了被子中,下一秒那块冰凉便放到了盖好被子的程潇潇手中。
楚云深正欲掀开被子查看,却被盈景景一句话劝住:
“殿下放心,这只是我送给潇潇的一点小礼物而已,我想她不会想要殿下知晓的。”
盈景景刚才的速度很快,楚云深也只是来得及看到那抹一晃而过的绿。
而同样的颜色,经过盈景景这么一提醒,楚云深很快想到了程潇潇脖子上的宝函。
楚云深的眼神在程潇潇的脖颈处扫视了几秒,捏着被子的手终是默默松开了。
能在临别之际得到楚云深这一点信任,盈景景脸上的笑容愈发诚恳。
“另外,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托付给潇潇。”
没等楚云深询问,盈景景就把手指放到了自己唇边,吹出了一声不响但很清澈的口哨声。
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一道乌黑透亮的身影就从营帐外冲了进来,并且稳稳的停在了楚云深和盈景景面前。
“她有自己的宠物了。”
看到来者是墨曜,楚云深虽皱着眉但还是客气的拒绝了盈景景。
盈景景的表情难得又是一怔,她看着床上静躺着的程潇潇,更准确的说,是看着程潇潇脖颈间的宝函,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又释怀的大笑起来。
“无碍,刚好有个伴。倘若到时候她真不喜欢,也可以差人把墨曜给我送回来。”
盈景景极为少见的摸了摸肩头的墨曜,十分轻松的说道。
墨曜原本正歪着脑袋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爱抚,却在听到盈景景的话后突然身子变得僵直。
墨曜通人性,这点盈景景一直都知道。
所以哪怕此时感受到了墨曜的变化,盈景景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她的手又伸到墨曜下巴处挠了挠,放低了声音温柔道:“跟着潇潇吧,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墨曜身子僵得更直了,不过是几秒之后,它便疯狂的摇着它那圆啾啾的小脑袋,一双黑眼里更是闪着迫切的光。
它的鸟喙张张合合,几度想要出声解释,又在回头看了眼程潇潇后止住了声音。
盈景景见到此状,嘴角的笑意更盛。
她拍了拍墨曜的小脑袋,示意墨曜从她的肩头下来:
“就这样吧,你跟着她更为合适,别忘了你的使命。”
说完盈景景不再等墨曜反应,她直接伸手捉住了墨曜,又对着程潇潇那个方向把墨曜放了出去。
墨曜挥动着翅膀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它看着盈景景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盈景景却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再也没有拿正眼去瞧它。
和楚云深再商讨了几句之后的事宜,盈景景当机立断,只身一人就出了营帐,唯一带走的只有楚云深之前给她的令牌。
无论墨曜出于哪种心理作何打算,它终是留在了程潇潇身边。
一直到盈景景策马上前被松涛送出了营地范围外,墨曜的黑影才一个腾空上升到天上,并且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它仰着脖子嗥叫着,一声紧接着一声,听起来极为凄楚。
马上的盈景景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只挺直了身子驱使着那匹千里马,慢悠悠的往前方走去。
千里马时不时甩一个响鼻,好像在控告现在的速度实在太为缓慢。
如此行了一段,直到空中墨曜的声音渐弱;直到盈景景的身影消失在地平面之上。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风中女子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驾!”
扬鞭声同时响起,千里马总算可以肆意奔跑。它欢快的发出一声轻呼,驮着盈景景快步向前奔去。
两边的风将盈景景一头如海藻般的黑发扬起,一同飞舞的还有她长且飘逸的裙摆。火红色的裙摆衬着远处的斜阳,一人一马,如此便是咫尺天涯。
已经哑了声的墨曜看着盈景景那潇洒的背影在远处不着痕迹,它不相信的在半空中又停留了一会,终是没能等到盈景景那绯色衣摆再度出现。
墨曜无力的扑棱着翅膀,片刻后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营帐内。
楚云深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那个圆脸的侍卫,两个人看起来神色严肃,好像在讨论什么要紧事。
看到墨曜进来,楚云深也没有多言语,只是蹙着眉让小五继续汇报。
小五也不含糊,他赶紧收回打量墨曜的眼神,恭敬道:
“主上,我们连夜放出了客栈着火的消息,并且按照您的吩咐通知了各方势力。”
小五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类似于画报样式的纸张,那张纸被叠得整整齐齐,直至楚云深完打开后才得以知晓此纸的奇妙之处。
墨曜的眼神很好,它这会顺着楚云深的视线也一同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纸它还挺熟悉,好像叫什么江湖日报。
以前盈景景隔三差五的也会看这个‘江湖日报’,每次都是边看边笑,还会心情很好的同墨曜说上几句话。
盈景景对墨曜很严厉,不然墨曜也不会通人性到就差口吐人言,所以这会同楚云深他们一起看‘江湖日报’根本不成问题。
今日‘江湖日报’的头条照旧黑色楷书加粗,那浓墨笔迹苍劲有力,看得人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再加上墨曜的视力实在太好,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清了那标题:
“鹿臾客栈失火,老板盈景景不幸命丧火海。”
说的是盈景景?!
墨曜的眼睛瞬间瞪大,它没能理解这标题背后的深意。
盈景景刚才不是还骑马离开了吗?这火也是盈景景自己放的,怎么‘江湖日报’上现在写她葬身火海了?
盈景景曾经提过几句,‘江湖日报’上的消息来源可靠,就连一些皇家秘闻都能被挖掘出来,靠得从来都是一个口碑,不会作假。
可是现在这一页大版面的头条……
墨曜只是一只开了灵智的鸟,还未能完学会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楚云深和小五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等把整面‘江湖日报’都翻阅了一遍,两人才再度开口。
“京中消息更快,今日上完早朝估计陛下就知道这些了。”
小五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就是那满脸的笑意也这挡不住他眉宇间的疲倦。
纵使墨曜这一天一夜都是跟在盈景景身边的,但还是对这边的情况有所耳闻。
小五他们这些人不光彻夜未睡,更是大多数都忙碌到现在还未曾歇息,估计有些人忙得连口茶都没喝到。
安顿幸存者,又派人去找了程潇潇,还要安排盈景景的事情,同时失火一事的消息也要去发布。
这些每一件每一桩都是要紧事,暗卫人数有限,别说事情重大无法委以他手,就算是真想找人帮忙,一时之间都无法调动人手。
墨曜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营帐中那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不得不从心里产生由衷的钦佩来。
要不是楚云深的安排有序,现在一切怕是早就乱成一团,哪里还能有如此的平静,更别提大家能够坐在营帐中休息这种奢侈的事情了。
“都安顿好了就行,你们几个也累了,待会便去歇了吧。”
楚云深将江湖日报叠好递还给了小五,淡淡吩咐道。
小五却仍旧情绪高涨,维持着先前的高亢状态:
“这次主上不费吹灰之力一举解决了鹿臾客栈这个大情报点,又收获了尸傀大军这么重要的线索,等到我们解决了尸傀大军再回京禀告,想必陛下定会多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