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看了程潇潇一眼,摇摇头:“这十年来,死的死逃的逃,除了黄帆和世子,剩下的还有谁?”
“那这不是明摆着,就是他俩干的呗!”程潇潇一拍桌子,有些义愤填膺,这些人办事怎么恁的迂腐?
“我说了,问题还不是这个,即使大家心里都有数,也只有敢怒不敢言。”韩东说。
这不是已经被人家吃得死死的了么?程潇潇感慨,就这,还反抗个什么劲儿呢?干脆躺平任嘲好了。
“这件事后来……我让一个朋友调查得知,这张字条不仅仅是一剂药方子那么简单。”韩东拍了拍胸口,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字条,说道。
“朋友?”从韩东的嘴里冒出这个别扭的词,程潇潇总觉得十分怪异。
“他说,这张字条上的虽然是一种药方,但是并非什么毒药,很奇怪,还是一样让嗜睡症的人复苏的药剂,你说这怪不怪?”
“嗜睡?”程潇潇也觉得不对劲。“你那朋友咋说的,原话是?”程潇潇特意在“朋友”两字上放了重音。
韩东想了想,道:“他……他这人说话有些粗俗。”
嗯?
程潇潇越听越觉得像是说的一个熟人,更催道:“你说说看,指不定我能帮你分析分析。”
“你?”韩东诧异。
“是啊,别小看本姑娘八卦的本领好么。”程潇潇还满是自豪,眼里亮着星星样的光。韩东也无奈了,只好遵从,道:
“他说,本大爷什么样式儿的药方没见过?绝错不了,就是嗜睡症,错了脑袋你搬走,招牌砸你手里。”
听韩东复述的样子,程潇潇心里咯噔一声。
“你说的这个朋友——”程潇潇刚想问是不是她相熟的那蠢货,屋外传来的吆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先别吭声,我出去看看!”韩东小声警告程潇潇,用手捂住她的嘴。
程潇潇两颗大大的眼珠子闪了闪,立刻点头。
韩东抓起手边的长枪,想了想,又放回架子上,抽起一柄钢刀折在手里,快步到屋外去了。
程潇潇心里却一团乱麻。
刚才的相处如梦似幻,假作真时真亦假,迷迷糊糊的让她心脏砰砰直跳。手捧着墨曜,程潇潇发起呆。
这韩东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帮自己,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恶意?但是他毕竟是吴国朝廷的人,听楚云深的话说,两国并不友好,算不准哪天自己万一被软禁起来当做囚犯,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程潇潇小心翼翼放下墨曜,做了个手势,让它千万别出手。
自己则蹑手蹑脚贴到窗边,整个人伏在门框上,静听着屋外的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在屋外乱糟糟响着,天色早已经降下来,灰蒙蒙的月色上头像是拢着一层黄沙,透过明晃晃的纸糊的窗户往外窥视,程潇潇学着电视里的样儿戳了个窟窿,见到人来人往的黑影闪过。
韩东抓着刀一出来,就见到几队侍卫冲了过来把他围住,认清身份之后,这些侍卫一个个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出了什么事?”韩东似乎也没工夫跟这些人纠缠,直问。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韩东急了眼,正要发脾气,其中一个服了软,道:“韩大人您别发火儿,我们是奉命搜捕刺客。”
“刺客?”韩东吃了一惊:“在哪?”
“还不清楚,听传,养心殿附近有人见到,后.庭的别苑也有人见到,想来应该不是一拨人,至少是分成一前一后两部分,大人请小心。”
韩东眯了眯眼。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宫行刺?
“好了,你们去吧。”韩东驱散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扯上门,见到程潇潇古怪的动作,来到她面前:“看完了吗?”
程潇潇叹了口气,道:“听说有刺客?”
“是。”
“这时候?”程潇潇盯着韩东,忽然问。
“唔。这时候怎么了?”韩东还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儿懵。
“你想想,你是怎么进宫的?”程潇潇提醒他。
“……糟了。”韩东也意识到了:“那帮臭小子醒了,该不会以为刺客就是我?”
“难说。”程潇潇幸灾乐祸似的叹了口气。
“你这人啊……”韩东摁了摁太阳穴。
而这时候,程潇潇却忽然语出惊人:“也有办法啊,你也可以说我是潜入宫里的刺客,把我拿去交差。”程潇潇挑了挑眉毛,看向韩东。
后者又是一愣,嗤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听这话,程潇潇还有些感动。
谁知道韩东下半句是“像你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去交差,就算能凑个数,我也要叫人笑死,那还不如让人斩了的好。”
程潇潇气得两腮都鼓起来,狠狠跺了跺脚:“那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不过嘛,你这倒也是一个办法。”韩东忽然低笑一声。
“诶??”
程潇潇吓了一跳,吊着嗓子眼往后直退,心里想自己该不会是错信了坏人吧?见到韩东这厮笑得不怀好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戏谑模样,程潇潇才叹了口气。
又让这家伙耍了。
“你干嘛啦!”程潇潇脸色苍白,这人恁的如此性子古怪?甩开韩东的手,拉下脸来,盯着韩东,眉头紧紧蹙起来,微微抿嘴:“你这人,关键时候怎么如此不正形?”
“我没正形?”韩东诧异。
“就是!”程潇潇狠狠瞪了他一眼:“我问你,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不就是刺客么?”韩东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对这种事也算是见怪不怪。“我当多点事,你大可不必操这份心。”
“我不操心,但我还有好多事,”程潇潇翻了翻白眼,一想到,玉璧的线索暂且不提,现如今连楚云深跟韩咩咩都搞丢了,心里就怪不是滋味。
似乎察觉出程潇潇的心里,韩东抿了抿嘴,道:“你好像还有什么顾虑,姑娘,你到底怎么惹上的春香醉?你且说一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要你寡,雨女无瓜!”程潇潇脱口而出。
韩东满头大汗,哭笑不得。
“……倒也不是,我……”程潇潇打量韩东,这个痞里痞气的小兵长,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我想找人。”
“你要找的人,在皇宫里么?”韩东愣了愣。
程潇潇摇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总该有点线索吧?”韩东又问。“我宫里路子多,你说给我听,或许能帮到你。”
程潇潇一抬起头,见到韩东热切的眼神,心里也一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转念一想,不能,不能,自己切不可再轻易信任他人,万一又是坑呢?
几乎是一步一个坑,程潇潇也怕了。
“这样。”她抿起嘴角,抓着韩东来到李含栀休息的屋里,“我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老实说,听到有刺客出没,程潇潇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李含栀这样,她放心不下。
进到屋里,一片漆黑。
韩东皱皱眉头,发现当间的烛火是熄的,借着摇曳的月光,勉勉强强能见到一个女孩儿的轮廓在床边坐着,一言不发。
“她这是怎么了?”韩东见到这人的古怪模样,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她——”程潇潇转了转眼珠,心里盘算一番,想来想去,李清让的事似乎没必要在此隐瞒,于是点了点头,道:“这女孩儿身世可怜,我跟她哥哥算是有一面之缘,她跟她哥哥都是自幼没了爹妈,两人相依为命的,如今又失散多年。”
“所以你要找的,就是她哥?”韩东捧着火,点着了屋里的烛火,只听蹭的一声,闪烁的亮光照在屋里,晃动的灯影摇曳着照在李含栀好看的脸孔上,玉白的娇羞面容却没有半点人的表情。
“算是吧。”程潇潇含糊过去,两人静静瞧着眼前的李含栀,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沉默半晌,韩东忽然问:“她一直这样么?”
见到有人进屋,没有动静,点灯,依然没有动静,两人攀谈甚久,可这李含栀简直就像是事不关己一样,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也太怪了。
细细打量着姑娘,面容还不是一般的水灵灵,说是沉鱼落雁自然有些夸张,但是绝不算妄言。
“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沉默了良久,久到程潇潇都觉得麻木的时候,她才脱口而出:“春香醉的人拿了她以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总之我们把她救出来以后,就一直这样了。”
“或许用了什么药。”韩东来到女孩面前,回头看了看程潇潇,“我能看看么。”
“你懂医术?”程潇潇诧异地问。
“不算懂,但是久病成医,我们行伍出身,多少会一些,我看看她到底怎么了。”韩东捏住李含栀的下巴,轻轻一握,像是捏在水上一样柔和,韩东心里一软。
“瞧得出来么?”程潇潇关切问。
韩东松开手,摇头。
“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总有办法。”韩东出了主意,
“什么办法?”程潇潇心里一动,听韩东的口气,倒像是他早已经预料到。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韩东忽然扭头过来,看着程潇潇。
“你生日?”程潇潇摇头,她哪里知道,七算八算,不是佳节不是纪念日,还能是什么?
韩东耸耸肩:“很遗憾,并不是。”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程潇潇给了韩东一个暴击。
“总之不是。”韩东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