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咩咩低笑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不问,只是因为我天生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但是,你可不能瞒着潇潇,你答应过她。”
“我知道,我知道。”李清让连说两声“我知道”,倒显得有些局促。
韩咩咩戏谑地放下茶碗,两手展在桌上,扭着眼珠子左右打量李清让,忽然努努嘴,说道“真没见过你这样守口如瓶的,依我看,就算现在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恐怕你也什么都不会说,对吧。”
李清让平静无声地点点头。
从他决绝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家伙可没有讲笑。
“真怪。”韩咩咩嗤笑一声。
李清让叹了口气“总之,我会把事情的由来告诉程姑娘——只要她保证我和妹妹的安危。”
“你这么说可真狡猾。”韩咩咩敏锐地眨眨眼,盯着李清让,细声细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简直就像是在说,这秘密会要了你的命一样。”
咯噔!
李清让手里的碗咔一下砸在桌上。
“唉呀,不好,摔坏了可就麻烦了。”李清让紧忙检查瓷碗,只道没摔伤了才好。
一旁的韩咩咩看在眼里,竟不再继续提这事了,她把碗里最后一口茶水灌进肚里,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再睁开眼,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清楚,潇潇身边的究竟是不是你妹妹,对么?”
李清让卷起手边的袖子,在脸颊上蹭了蹭,点点头。
“那我有一个办法。”韩咩咩一把抓起李清让。
“嗯?”
“既然没有追兵,我们缩在这种地方听戏唱曲儿也无济于事。”韩咩咩道“不如把这事查清楚。”
“查?”李清让眨眨眼,他放下茶杯“怎么查?咱们可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跟我来。”
左手抓着李清让,右手捏着连雪冰凉的小手掌,韩咩咩从李清让身上解下一吊钱,豪迈的扔在看戏的桌上,一声不响,拎着两人离开了唱班。
尽管李清让一路上都在问“咱们去哪儿”,但是韩咩咩始终保持神秘,直到连雪也注意到路越发熟悉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韩咩咩的想法。
这是折返回去的路也就是说,这条路竟然是通回方一所在的茶楼。
“你疯了!”李清让挣开她。
韩咩咩眼睛里有点儿发红,她恼怒瞪着眼前的李清让“疯了?我是差不多疯了,像你这样胡搞,迟早有一天我也要疯了,你既然不肯说原因,又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的秘密,那还有别的办法么?”
“你的意思是?”
“如果潇潇身边那个是假的,那么含栀只可能在方一的身边,除了去找以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李清让的嗓子眼“咕嘟”一声,咽下去一大口唾沫。
他是没想到,眼前这丫头居然这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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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一点儿武功也不会?”李清让仔细打量韩咩咩,“你真的不会?”
他有些怀疑。
“我可是跑快一点儿都可能骨折。”韩咩咩毫不吝啬地说“算了算了,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等等等等,”李清让拦住冲动的韩咩咩,道“你知道你这一去很有可能是送死么?”
“说的也是。”韩咩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扯过一旁紧跟着自己的连雪,把她的手交托在李清让的手里。
“拿好。”
“嗯?”
“这是我妹子。”韩咩咩道“她一个人太危险,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一会儿我就去了,若是回不来,你要负责照顾她,少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公子!”连雪瞪大了眼睛,见韩咩咩要走,最担心的毫无疑问是她。
韩咩咩眯起眼,转身就要走。
李清让很显然被韩咩咩这气场镇住了。
“喂,等等,”望着韩咩咩毅然决然的背影,李清让迟疑道“你就这么去,九死一生。”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咯。”韩咩咩轻松地说道,伸了个懒腰。
“你不惜命么?”李清让觉得很奇怪。
“惜命啊……”韩咩咩站定脚步,两手盘起,叹了口气,道“李清让,我问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在你看来都是异类,只有一个人和你心意相通,是一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人的生死存亡捏在自己的手上,你是冒死搏一搏,还是当个老阴比,苟着不动?”
虽然韩咩咩的话有一半李清让都听不明白,但是这话让他怔住了。
韩咩咩脑海里又浮现出程潇潇的脸。
她苦涩一笑,道“总之,我非去不可。”
“等等!”李清让吼住她。
“我知道你的感受。”李清让吐出一口气。
“你?”韩咩咩讶然。
“是啊。”李清让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和我妹妹,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韩咩咩总觉得这家伙看起来,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质。
“那还犹豫什么?”韩咩咩笑了笑。
“正是因为这样,我理解你的感受,所以我……我没法选第一条路——对我来说,妹妹很重要,但是……对你们来说,各自也都有重要的人,不是么?”
李清让这话让韩咩咩惊着了。
卧槽。
这男人居然学会共情了??
韩咩咩以一种“老母亲看待长大的蠢儿子”的眼光,细细观摩眼前的李清让,不知道怎么,眼泪都恨不得要出来了。
好呀好呀。
她松了口气,脸上挤着的眉头也总算松懈开来。
“那你是说,咱们先去找潇潇汇合,再验明含栀姑娘的正身——你可想清楚,如果那真是假的,那……”
“我有心理准备。”李清让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那好吧。”韩咩咩略感欣慰。“我们先分头去打听,看看这潇潇家伙去哪儿了,连雪,你就在店里等我俩……”
话说到一半,李清让对打断了韩咩咩的安排“不,我们不能直接去找她。”
“哦?为什么?”
“你知道这都城有多大么?整个都城里错落纵横一十九条大街,其中更有无数小巷,一般人进了里头,不转个晕头转向根本出不来,你俩本来就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别说不知道人在哪里这样大海捞针,就算你知道她在哪,就这样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恐怕没个三天三夜,你也绝难见到她的。”
“李公子说得有理,早先听人说,吴都城是罕见的大都,人口也众多,城里的情况更复杂。”连雪也规劝韩咩咩。
“好家伙,你们俩穿一条裤子了?”韩咩咩歪着眼睛看向两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难道要我们就憋在这里继续听曲儿?咿咿呀呀烦死个人!”
韩咩咩不留神,话声放大一些,不自觉传到戏班里去,屋里那些看戏的狂热者几乎露出杀人的眼光,看的韩咩咩心底里放凉。
“你别那样说……”连雪赶紧朝屋里鞠躬道歉。
李清让抓着两人,来到路边的茶摊上,他压低声音,道“依我看,两条路都不选。”
“你逗我!”韩咩咩眼睛睁得滚圆“你自己说两条路,结果自己哪条都不选——怎么,逗我很好玩么??”
见韩咩咩要发火儿,李清让赔礼道歉,给她满上一碗茶,说道“不着急,我有主意。”
“说。”韩咩咩也觉得跟这家伙对话实在费劲,至少口舌干裂是真的,连灌了两大碗,才觉得平息了心头的怒火,但也没好到哪去,催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妙计。”
“妙计谈不上,但是你刚才鲁莽的行径倒是提醒了我。”
“说谁鲁莽!”韩咩咩白了李清让一眼。
“先去方一的茶楼。”李清让不搭理韩咩咩的吐槽,继续道“我们去那儿。”
“你才说我疯了,我看你病的也不轻。”韩咩咩冷笑。
“也许是吧,但是眼下之计,咱们直接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效率低不说,万一这是方一事先设下的陷阱,那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想的是,干脆,反其道行之,这方一绝想不到咱们还敢回来,我刚才去打探,屋外的戒严并不严谨,只要想办法混进去——即使不进去,在外面大胆一些,或许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韩咩咩细听李清让的计划,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是这样,咱们搭救出来的若真是含栀姑娘,那便最好。若不是呢,也好先掌握他们的动向。”
“正是!”李清让喜道。
“那你还等什么?”韩咩咩翻着白眼,瞪向李清让。
“诶?”
“既然想清楚了,大家也没有异议,那就行动!”韩咩咩拍桌而起。
“会不会太草率了?”李清让反倒有些后怕。
“草率?再严谨地排兵布阵收兵买马好了,等咱们准备好,我姐妹的坟头草恐怕都两丈高了!”
“不至于吧。”李清让苦笑。
原来韩咩咩是担心自己的闺蜜潇潇。
“不管怎么样,既然想清楚了,这就去打听,走。”韩咩咩二话不说,拽着李清让和连雪,三人重新回到方一所在的茶楼。
茶楼字号名字很独特,叫“婆家茶座”。
“怎么不叫娘家——”韩咩咩还是头一次好端端从外头看,忍不住吐槽。一想到他们不久前就被困在这茶楼的底下,心里还是有些劫后余生的恐惧。
和李清让说的一样,沿街没有见到任何春香醉的打手。
这事儿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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