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并不拘谨,见李清让老老实实道歉,也只是挥了挥长袖子,冷哼一声,道“我道你们什么人,居然真是春香醉。”
李清让笑了笑,道“不知道阁下是?”
老头儿脸上的神色一扭,冷笑“谅你一条看家护院的狗,也不知道老朽的名号,怪不得你。”
李清让笑而不语。
“老一,告诉给他听。”老头咳嗽一声,取下脑袋顶上的帽子,光瓢似的脑门儿上金光四射,锃光瓦亮。
这老一自然就是铁憨憨,他拍拍宽大的胸大肌,脸上红润着站了出来,沾沾自喜道“说出来你们可扶好站好,小心跌倒了——老子的师父名号乃是“金鼎门”真人金老。”
“金鼎门?”韩咩咩重复一句,心里想起的却是某家连锁餐饮大品牌,再看眼前这老头儿和铁憨憨,别说,真有对家肯老爷和小丑麦叔叔的意思。
李清让却紧张起来。
金鼎门是十余年以前在江湖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大派,凭空降生竟然就有上百门众,次节不提,金鼎门的武功也十分奇特,脑门发根尽断为善,是以人人都以为金鼎门是个“佛门”,殊不知这家功夫传自道派,行事作风却满是绿林习气。
这门功夫以硬碰硬为长。李清让见到这老头儿脱下帽子,露出光秃秃的脑门儿,就知道老头儿的工夫不浅。
“原来是金老,失敬。”李清让拱拱手,灵机一动,一手拽起韩咩咩和连雪,另一手请众人进屋“实在是抱歉,让几位在门口久候了,这小子也是在没什么眼力见儿,居然不知道请各位进屋一叙,请。”
李清让这番话说的巧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老头儿的威势,这会儿要是他再发火,似乎就是不给春香醉的面子。
尽管他金老也并不把春香醉放在眼里,但毕竟春香醉一贯和朝廷勾结,也不可不防。老头儿见缩在李清让背后的韩咩咩,也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立在门外,彷徨却不进屋。
李清让眼珠子一转,道“老先生,莫非是担心我春香醉对你金鼎门不利么?”
他嗤笑一声,道“也是,毕竟老先生年迈……”
话没说完,铁憨憨先急了,他一脚揣在大门上,脚上功夫着实不凡,这一腿沉在木门上,门框整个震动着飞起,以一个极扭曲的角度横着飞起,哐一声落在地上。
李清让再往地面看去,门扉裂成四块,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裂痕龟裂之处十分整齐,像是刀口一样。
铁憨憨一句话没说,但是意思摆明了很明显老子这身功夫,怕你什么?
李清让便顺着意思道“佩服佩服,好功夫,好功夫。”
铁憨憨听得人夸赞,脸上更是开了花儿一样,还想再秀两手;金老头儿眼疾手快,手指疏忽刺出,搁在了铁憨憨的心口上。
铁憨憨一动不敢动,整个人定在原地,冷汗直下。
“不可卖弄。”金老头儿一笑,手指转成巴掌,轻拍了拍这铁憨憨。
哗的冷汗下来,铁憨憨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金老头儿满意地背起手来,冲眼前的李清让微微一笑,道“盛情难却,小老儿今日里来,只是向春香醉确认一件事。”
“屋里说。”李清让抓起韩咩咩的手腕,把她拖在身后,又道“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惹着老先生,回头我必定教训,先让他回屋里给老先生敬一碗茶,赔个不是。”
金老头儿似乎也觉得李清让的话有几分道理,再加上盛情难却,也只好进屋里一叙。
李清让踹了身边两位各一屁股,两人一声不吭,默默在前带路。
韩咩咩也好奇跟在李清让身后,心想他们也不过离开一两个时辰,何以这里头如此干净?他们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一个人,从前院穿到后厢房,几乎整个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是李清让全部解决了?还是出了其他什么事?正想到这些,李清让的肩膀碰了碰韩咩咩。
“去奉茶!”李清然的脸色低沉,来到茶室外,他重重拍了拍韩咩咩的后背,脸上的神色很是古怪,挤眉弄眼。
韩咩咩想了想,立刻会意。
这小子,让自己去倒茶,难道是……下毒??韩咩咩转念一想,可是去哪里找毒药啦!自己身上那点儿“家当”,早就让这群野蛮人搜刮得差不多了。
一想到这,韩咩咩就义愤填膺地瞪了瞪这一家子老小,不,准确的说是一家弟子。
“我这就去。”总归先去试一试。
韩咩咩埋着脑袋就要走,却被眼前的金老头儿一把攥住胳膊。
“不劳烦了。”金老头儿道“今儿来这里不是喝茶,不劳烦各位了。”
金老头儿不愧是老江湖,对这些戏码看样子是司空见惯,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谁知道李清让并不推辞,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你给我过来。”
他把韩咩咩又扯回身边来。
令人奉上座,金老头儿也毫不客气地坐到李清让旁边。
“金老先生,我手底下这小子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派不上用,请您千万担待,别太见怪。”
金老头儿冷笑一声,道“我看不是他不好用,是你们忌惮老子这一点儿好东西吧。”
李清让故意装作不知道金老头儿说的什么意思,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老先生,难道,是这小子偷了您的东西?”
不等金老头儿发话,李清让便冷着脸,抓起一旁的韩咩咩,斥道“你手脚怎恁的不干净?”
韩咩咩十分委屈地演起了戏“不怪我。”
“不怪你,难道怪我?”李清让道。
韩咩咩点点头。
“好你小子,竟然敢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李清让腾地起身来,揪着韩咩咩的耳朵,眼看就要抡起巴掌往她脸上招呼,一旁的金老头儿居然拦了下来。
“您别拦着我,这种不识抬举,不辨是非的主儿,我非教训他不可!”李清让装模作样。
老头儿却悠悠说道“你教训他是应该,我也不拦你,只是我怕你们春香醉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演一出好戏戏弄老头子。”
金老头儿何等精明,一眼看出了李清让“护犊子”的门道。
但李清让并不慌,反而借坡下驴,笑了笑,道“老先生说的是,我只是教教他如何做人。至于说——这东西,不知道老先生丢了个什么,小的这就替您去找。”
“是一样图谱。”金老头儿道“那是咱家家传的宝贝,不值钱,权当做是一样纪念品,只是不知道哪位朋友跟老朽开一个玩笑,偏偏要拿走,你说是不是,小兄弟?”
老头儿锐利的眼光重新浇灌在韩咩咩身上,让她浑身冒着冷气。
李清让哈哈一笑,道“老先生见笑了,这小子再不识抬举,也不敢做这种事。”
就是!
韩咩咩知道这老头儿鸡贼,但是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狡猾,起先说那东西是“字条图谱和宝贝”,如今改了口,说什么家传不值钱的纪念品,说白了就是准备倒打一耙坑自己。
再有。
韩咩咩偷偷看了看这老头儿,恐怕他也不希望再多人知道秘密。
老头儿恰逢此时也冷眼瞥向韩咩咩,眼神里带着杀气。
好家伙。
我直接好家伙。
韩咩咩心想,自己要是在这里揭了他的底,这家伙恐怕真就要来个斩草除根了。
“适才两个毛贼从我这里夺走这图谱,我便顺路追来,毛贼不见,只见到路边这两位——”老头儿凛冽的目光像是从李清让的脸上穿了过去,射在身后韩咩咩的身上。
“老朽见两人鬼鬼祟祟,就上前询问,这两位前言不搭后语,又说老朽这无聊的东西,是贵酒楼拿去了,正好你来,咱们品评道理,到底谁的不是。”
李清让又是赔礼道歉点头哈腰,又是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道“老先生明鉴,我管教不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这样,老先生您不见的东西,我们替你找,势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由春香醉亲面向您赔个不是,您看如何?”
妙!
韩咩咩恨不得叫出声,李清让这法子太妙了,又好又损。
好的是用春香醉来压人,这老头儿多少会卖个面子也说不定。损么——就是到时候金鼎门和春香醉的矛盾,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韩咩咩正窃喜,这老头儿却冷着脸道
“不必了,人我自己来查,你们不必代劳。”老头儿站起身,伸手往韩咩咩抓来,出手并不快,但是手上的劲道就像是高挂的瀑布逆流而下,韩咩咩看得呆了,面对着枯柴似的手掌,自己却连动也难动。
“诶——”李清让抽出一把折扇抵在老头儿手上,巧妙地化解了这股巨力,两人相持不相上下,乘此机会,李清让把韩咩咩拽到身后。
金老头儿吃了一惊,他这一抓,看似十分笨拙直接,但是化用的内劲十分巧妙,寻常人若不是熟识功法的,碰到非死即残。
这男人何方神圣?
见他居然能够化解,金老头儿把惊疑不定的神情按在心底。
“老先生何苦劳烦自己,这臭小子既是我春香醉的人,我们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韩咩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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