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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吴汰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1 / 1)

陆仔的二嫂说,吴汰到郭家几十年,寻死觅活不下十次了。1996年洪灾之后,吴汰住在陆仔二嫂家,大嫂二嫂三嫂不知嘀嘀咕咕说了她啥的,吴汰听了,一个闷葫芦地扑通一声,扎进了二嫂屋后的水里,边扎边哭喊:“我叫你们说我的坏话,我是病了累不得,几时坐吃坐喝像座泰山了?老娘投河死给你们看,看你们还说不说。”

吓得几个嫂子要死。哪里还敢背里说她半点不是。这世上,只有吴汰经历的苦难最大,最难比喻。而鹿女从陆仔的姑妈们那里听来的却完全不一样。

陆仔的姑妈们以后有八个嫁在故河口,没出家乡。只有一个嫁到了石头县郊区。她们对吴汰的历史一清二楚。她们都说,吴汰一辈子把自己看得最重,如果有一个人这样说,是不真实的,但全都这样说,谬论也成了真理。

姑妈们都说,吴汰与她们一起生活时,没搞过一餐饭吃,公婆公爹是挨她不能挨,闯她不能闯,一挨就哭,一哭就说不出话来,让人感觉谁在欺负她。她在那个家高高在上,而又不胜凄寒。可以想象,一个晴朗或阴沉的午间或晚间,吴汰粗笨的身躯从田间归来,脸无表情,却又仇苦深重,全家人没一个敢靠近她。她便如泰山一样静坐在饭桌前,谁也不敢吱一声!

在吴汰心里,全家人都欠她的。公婆公爹欠她的,因他们的儿子是个气喘病加浪子,还种块劳籽叫她在月子里去抢,落下终身不愈的月子病。姑妹子们也欠她的,因她曾为她们东奔西走地讨生活,把她们养大,还帮她们说男人成家,才得力又要嫁出去,没沾一点光。孩子们更欠她的,吃了她的乳汁,掉了她身上的肉,耗掉了她身体的元气,费尽了心血,养大了,就得无条件地孝顺回报她,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不孝子孙……

全家人都与她有深仇大恨,是将她拉入贫苦与饥饿的罪魁祸首。她要带着这种仇恨生活一辈子!她享受惯了公婆公爹的侍奉,姑妹子们的侍奉,也当一样享受儿女们的侍奉。一辈子,吴汰做饭的时间少之又少,从没单独下地干过活。每来客人,就站在堤上叫二姑妈来帮忙(陆仔的二姑妈跟他只隔一道堤)。田间农活忙了,也叫姑妈们来帮忙。家里大事小事都离不开姑妈们。姑妈们也是随喊随到,不敢挨她,说个什么话也听不清白,只会哭!姑妈们没出嫁时在一起生活,若吃饭了她们没收碗的话,老爹老婆会将姑妈们骂得要死,把吴汰这个儿媳妇看得可重。

全家人都宠着她,把她当菩萨供着。因为大人念及她从前的功劳与曾受的苦难,更念及自己的儿子废了。姑妈们念及她是大嫂,是自个娘家人。孩子们念及母亲有病辛苦不得!相对我的祖母母亲大姑来说,吴汰真是太幸福,可她自己体味不到这种幸福。

在她所养育的子女们中,没有一个身体健康,读完高中的。他们很小就辍学在家,承担起家务与农活,十一二岁就开始挑堤打沟,耕地放牛。个个都未老先衰,腰痛背痛的打了一次又一次封闭。结婚成人了,也是一幅仇苦深重的样,似乎全世界都欠他们的,与吴汰没二样。

鹿女从嫁进郭家,就只见郭大少吃喝嫖赌,没见他在家正经地干过一天活,也没在家呆上过一天。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似乎忙都忙不赢。从前故河口街米行的少东家郭大少的沦陷与祖父陈千岁如出一辙。只是吴汰没有祖母友打卦幸运,没有青梅竹马李歌满在身边扶持,也没有祖母那样大公无私的伟大情怀,与高瞻远瞩的卓识。更没有如我父亲三叔这般通达优秀的儿子。吴汰的儿子都是凡夫俗子,鼠目寸光。

郭大少稍微出色点的大儿子郭乘以,从小被祖父母(郭老爷子夫妇)含在嘴里怕化了,心疼得宝贝似,是吴汰众多孩子中唯一上过高中的长子,可惜成婚后,被老婆管得死死的,连发声的权利都没有。

三年之后,瘫痪在床的吴汰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又开始了漫长艰辛的人生之旅。在陆仔的大哥之前,她已做了五个月子。五个孩子都因没有乳汁吃饿死。后来生养了大月姐一个女儿,看得比命还珍贵。从小作威作福娇生惯养,宠信,以致三观都败坏,毁了自己一生,做个单身老女一辈子。

两个老天派只身为郭大少一家人,害得郭大少与他唯一的弟弟郭二少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郭大少向自己亲弟弟发出的求助,非但没有求着还吃了老亏。

但郭大少死时,郭二少还是赶来了,抱着他哥哥的腿,撕破心肺地喊:“哥哥啊我来了,哥哥啊我来看你了,哥哥啊你看见我了么,哥我的哥啊……”喊得在场的晚辈,没有一个不掉泪。两个世纪的冰雪仇恨,于这生死相隔中,终于得以融化。

年近古稀的吴汰,可谓饱经沧桑,历经生死。照说早该练就一幅豁达而无谓的人生境界。面对死,坦然从容,面对人世,明朗豁达,面对子女,更应宽容怜爱。不想一个世纪的沧桑,却将之变成了一个臃肿平庸而阴暗的老妇人。

鹿女只要一说起公婆吴汰,就愤愤不平。一点都不为吴汰坎坷悲催的过去而动容。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而可怜之人必又有其可恨之处。当然鹿女不敢公开向世人诉说,而只有这样偷偷地与自己说。与我这个哑巴说说。因为我是哑巴啊,鹿女不担心被我说出去。

鹿女并不是不孝顺的儿媳妇,更不是陆仔口中的恶媳妇。鹿女对吴汰产生如此的愤然之情,事出有因。

陆仔去医院照看吴汰的第一天,就碰见了老乡阿根的妻子秋女。第一天鹿女也去了,安排吴汰住院部住下,一起吃过晚饭,就回了青苔。留陆仔在医院看顾。谁晓得事儿就这般的凑巧!

阿根与陆仔一个村的。青少年时,阿根算是天鹅洲年轻人群的精神领袖,与哲学家培根一样满口金律良言,又如李大钊一样的思想前卫先进。个头矮小,目光明亮,一脸的羞怯微笑,不紧不慢的口气,确实给人造成一种非常的精神领袖假象。也确实一段时间领引过陆仔这一波年轻人的思想与行动。这么说吧,阿根与秋女结婚,陆仔还去接过亲,对秋女当初穿的一套红色西装的新娘服欣赏不已。心敬为大嫂。很是为阿根与秋女的情感羡慕而赞叹。可谁知道内里呢?

正因为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才远离天鹅洲。多年过去,天鹅洲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而陆仔与鹿女却是在天鹅洲做到了人上人,首富,才离开。这些年,陆仔不知道阿根与秋女怎样的生活。而秋女与阿根确实知道陆仔与鹿女的生活如何。因为每次回老家都会听乡亲们说起,又或者,毕竟陆仔与鹿女两曾是天鹅洲风云一时的人物。这与灰溜溜离开天鹅洲的阿根与秋女完全不同。

秋女的娘家母亲也在石头市人民医院住院。这确实巧合。但由此,秋女就每天自己的娘家母亲不陪,跑到吴汰病房去陪吴汰,与陆仔在一起打得异常火热,这完全就是故意,而不是巧合了。或许,在陆仔的内心深处,本是希望鹿女也能这样陪他母亲吴汰说说话的吧,这不,秋女正巧填补了那一需求与空缺。

鹿女不是不想去陪伴吴汰,是吴汰不乐意,因为她只希望单独与她的幺儿子在一起,享受自己最疼爱的幺儿子的照顾,连幺儿媳妇都排斥。鹿女多聪明的人,从吴汰的一个眼神就可看出。这让鹿女一度非常想不通。本来,鹿女在此事上已想通了,就是吴汰要在有生之年完全霸占陆仔,她也让了,认了。可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女的秋女,竟被吴汰当做了嫡亲儿媳妇一般的亲近。颇令人费解。就这一女的秋女,每天从吴汰的病房进进去去,与陆仔形影不离,算怎么一回事?

说来也巧,秋女之前在老家天鹅洲时跟鹿女有过一点深刻的交往。那还是鹿女在天鹅洲开米厂时,阿根出去打工,秋女独居家里,年轻守活寡,不免时有春心荡漾,难以克制,就与一村人发生了苟且之事。阿根打工回家之后,察觉到了,就将秋女打了一顿,打得她择荒而逃,逃到鹿女的米厂来了。毕竟,阿根与陆仔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会给点面子。由此,在鹿女与陆仔的劝说之下,他们两口子和好了。

和好之后,过了一段时日,阿根没有办法,还是出去打工了。天鹅洲年轻人群昔日的精神领袖,终因为家境的贫寒与老婆的水性杨花,而将生活过得面目全非,而阿根那精神里的极度摧残与受辱如何,大家都不晓得,秋女本性水性杨花,精神贫瘠浅薄的女子更是不懂。

秋女水性杨花惯了,阿根在家里时还本分。阿根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跟那村人又纠缠不清。还在一个暑假里,与阿根上大学放假回家的亲弟偷偷同居了一个暑假,真是惊掉人下巴,出了阿根家祖宗的丑。看在阿根弟年小无知,看在阿根妻独守空门生了一子的份上,家丑不可外扬,阿根的父母硬是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没让阿根知道。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秋女做了那么大的亏心事,阿根又是一等聪明的男人,哪有不察觉的。由此阿根再次打工回家,不出去了,就此在家包了一块地,种起了西瓜,两口子朝夕相处,也算是拯救婚姻家庭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想两口子朝夕相处的,难免细细沫沫的枝节多,阿根又是那等哲学自尊之人。两口子无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秋女实在忍不住,又跑来鹿女家,找鹿女出主意。

鹿女那时在村上开米厂,养猪场,十分忙,一大早屋子里就机器轰隆隆的,根本没时间。但是鹿女念在乡邻份上,念在阿根从前精神领袖的份上,还是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本正经地请秋女去后面房间,给她把脉诊断,给予苦口良药。

鹿女听完秋女的诉说,就对秋女说:“你记住,你只要不承认便是没有,你死也不承认,就是给阿根留了情面,男人都这样,吵来吵去,你承认了,还坏事。吵来吵去,你死不承认,他就以为真没那事儿,就此过去了。祝福你,好好生活,但愿你以后真的不要再犯,是个男人都受不住……”

如此云云劝说了秋女。秋女听到鹿女的忠言,十分感谢,回家了,就按照鹿女说的办,吵死打死也不承认,果真没几天,两口子就又和好了。

也是天公不作美,阿根本想在家种种西瓜,种种地,把个平常的农家日子过罢,也好给守活寡的鲜活的又水性杨花的妻子秋女滋润滋润。也给自己一个好的未来与家。不想那年天鹅洲大洪水,包种的西瓜地全被淹没,亏了不少开支费用。阿根没得办法,就又出去打工呗。

秋女仍独自留在家,狗改不了吃屎,屡次再犯。阿根也就失去了包容与耐心,跟她摊牌离婚。不想秋女不想离婚,就此来了个割腕自尽,好在村医务室的原医生医术高明,石头市卫校的高材生,多年的乡村医务室工作经验,阿根送去的及时,由此救了一命,就此躲过了家破人亡。

再后,他们就一起离开天鹅洲去了市里。因为此事在天鹅洲通天了,沸沸扬扬的传得老少村妇男人都晓得,还怎么过得下去。至于去了市里,怎么过的,鹿女不知。听说是在开弹花小作坊,做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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