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就在吴汰携全家逃荒到新故河口捞生活,自觉万般艰难无限凄苦时,故河口人的第二代子孙已开始了新村的火热生活。故河口新村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气象,最大的进步,就是大家不住茅草屋,砌起了青砖蓝瓦房,兴办了窑厂。
久而久之,窑厂就成了新故河口固定的地名,新的地理标志。如说,某家住得离窑厂近,就说“窑厂附近往东往西多少米。”这样一说,人就知道了,哦,原来在那里。
(这么说吧,我祖父辈生活的故河口,以1972年为界,分成了前故河口与后故河口两个时期,前故河口既奔(崩)岸前的大村庄开垦时期,后故河口既奔岸之后的河口乡时期(新故河口时期),也称前天鹅洲时期。在以后的书写中,我依然称河口乡时期为故河口。因为河口乡时期既前天鹅洲时期,是我父辈当家主事的时期。而后天鹅洲时期才是我辈当家主事的时期。鹿女打天下的地方。)
这只在说明,村上第一个窑厂在长辈们心中的地位高,在后辈心中也一直存在,流传。窑厂遗址在现今沙口村三队前面的路边上,人称那路为窑厂。如要去村小学,会有两条路,一条沿沙口三队人家屋后头的路,另一条就是前面窑厂的那条路。窑厂那条路也成了村上一个固定的地名。
窑厂路边也是田,田间长着庄稼,虽然现在窑厂不在了,但故河口人仍旧一辈一辈的记得。仍叫那地儿为窑厂,那路为窑厂那条路。
窑厂有些闹鬼,因为窑厂建后,有个年轻男子在窑洞吞药死了。什么原因?据说男子因家里太穷,谈了一个女友吹了,谈了又一个女友又吹了,绝望之极,跟母亲发生了争吵,就此失踪。
说来也奇,乡亲们找那失踪的男子找遍了整座村庄,没找着,就是没到窑洞去找,等到第二天乡亲们发现男子尸体时,已经僵硬。
人都说,窑洞是烧砖的,干嘛要藏在那里,不是寻死?多英俊的后生,为何想不开,藏在窑洞里吞药死?一定出鬼,遇见鬼了。
人们脑海永远只闪现窑厂烧砖时火红的情状,并未想到它没烧砖时闲暇来的情形,是可以藏鬼,要年轻男子的命。
因为村上的青砖蓝瓦房,几年来修建得差不多了。窑厂没当初火红,时有烧时有不烧。一日日的,窑厂那地儿也长满了荒草。再烧时,得除掉荒草,修整窑洞,否则只是不好烧砖,倒成了孤魂野鬼的天堂,时常闹鬼。
其实不然,村上的青砖蓝瓦房,逐日逐年地修起来,窑厂的生意时好时坏,时烧时不烧。男子就是乘窑厂未烧砖时钻进去的,最终死在了那里。据说那夜风雨交加,村人寻找呼喊男子的声音都被风雨遮盖。男子本不想死,藏在窑洞里喝了农药呼救巢命来着,还曾弄出极大的声响。只可惜窑洞封闭的,外加风雨声,谁听得见?活活的丢失了性命。
一大早不知何人突然灵感大发,想起了窑洞,才寻出男子。男子真是年轻俊美,死了浑身清白泛光,摊在路边上,如雕塑。孩子们从窑厂那路上上学路过看见,不认为男子死了,起码不认为男子是吞药死的,像是被水淹死的。实在奇怪。但见男子的母亲哭晕在地,后悔得想死,直往窑厂旁边的水池里跳。但看层层围拢来看热闹的男人女人妇人老爹叹息不已,才知男子确实死了。我也夹在孩子们中,多想从人群中寻到男子为之死去的那个女子是谁。为何没有年轻女子如他母亲一样的痛哭他的死去啊?男子死的岂不是冤枉?
但办窑的人并不介意,还说窑建起了,死一二个人在里面还旺气些,这不窑厂里死了一个年轻人,他要发财了。本来有点沉寂的窑厂又要火了。果然,从此之后,故河口的第一代红砖蓝瓦房都要换做楼房,砖要得更多,窑厂的生意真是旺得很,日夜不停地烧,直到河口村开了第二家,才慢慢衰下去。
窑厂兴旺时,厨房宿舍几大栋,炊事员三四个,保管员四五个,每天发砖发瓦出窑,忙都忙不应。当然窑厂做工烧窑的人更多。这个时期的窑厂已初具规模。不是水田乡里的箍窑子,而是地洞与上瓦屋的大型窑厂。一窑可烧上三四十万块砖。故河口每家每户要新做楼房。渐而的小型的箍窑根本供不应求,由此办了这个大型的屋瓦窑厂。
勤快的炊事员在路边闲田种了好多瓜果蔬菜,养了好些猪。油菜都长到了路上,金黄的迎着阳光,如阿里巴巴的宝藏,给孩子们带来无尽的惊喜。孩子们会在那里洽迷躲,捉迷藏,玩到太阳下山才回去。
油菜地的中间还有几个大鱼池,那是窑厂取土留下的,水甚安静,清冽。过年过节,窑厂的大小职员都会分得几十斤的大鱼大肉回去。那时在窑厂做事,比当公家人都实惠。当个窑厂老板,算是地方上的风云人物。
那时你只要干事业,就有用之不尽的土地随你取,人工也极为便宜充沛,没有现在的用工荒。尽管这样,乡下干实业的还是极少。整个故河口就出了个办学的陈章蓝,一个办窑厂的熊美光。
熊美光的具体家境,我不清楚,他不是本土故河口人,是新搬来的。熊美光住在沙口三队,父亲住在沙口一队,三队与一队在一条集体线上,废堤上。很早,熊美光家就砌了熟墙屋。人们叫那红砖蓝瓦做的房子为熟墙屋。意为它是泥土烧熟后的产物。
熊美光与父亲差不多年岁,办窑厂时与父亲过往甚密,父亲办学校做教室宿舍用的都是他窑厂的砖,两人合作挺愉快。熊美光挺巴结父亲的,时不时就提着条把烟与瓶把千字头酒厂的散烧跑到我家来吃吃喝喝。提烟打酒算是感谢。母亲忙时,祖母一样来帮助,母亲也不忘把家里的好菜都拿出来,做好了给熊美光与父亲吃。
熊美光长着一头银发,削平头,眉目清秀,目光炯炯有神,让人联想到他的名字可是来源如此,是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熊强国,与鹿女小学到初中高中同学,还曾死缠烂打,追求过鹿女,这是后话。
熊美光是挺精明的人,要不他就当不上故河口第二把手,更不会辞掉第二把手的职位,下海办窑厂。与我父亲很是谈得来,一来二去的,在父亲这里,都成了仅次于章莆叔与马克银的好兄弟。
熊美光先还不知父亲有个参军的三弟,未婚。后来得知三叔在当兵,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亲妹子许配给三叔。祖母当然高兴得很,父亲也乐意。于是来年开春,三叔从部队探亲回家,就订下了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