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天气晴朗,吴军的优势在一点一点丧失。
越来越多的吴军逃散,向秦军投降。
杜预将降军集中起来,每人二十亩淮南良田,承诺若是灭吴,每人增加百亩,立功者再赏!
六七十年的对峙,汉时富甲一方的淮南变成了无人区。
大片的沃土等着人去开垦。
杜预承诺封赏此地,既填补了淮南人口,又不触及任何势力的利益。
二十亩良田能让一家五口吃喝不愁,一百二十亩,直接成为地主……
三国时代,普遍推行世兵制,意即朝廷给一块土地耕种,家属集中管理,形成军户,父死子替,兄终弟及,世代为兵,父子三代同在一军者比比皆是,年老之后也不能退役,继续充当辎重兵,直至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地位比奴仆高不了多少,寻常百姓都不愿与之通婚。
几次合肥之战,魏军奋力守城,曹魏的赏赐仅仅是免除部分有功将士的世兵制……
所以分田的诱惑对江东士卒有多大可想而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之前还如霜打茄子一般的降军,吃上两顿饱饭之后,一个个如野狼般两眼放光。
巢湖中的水军规模越来越大。
丁温不愧是丁奉之子,训练水军颇有成效,迅速编练出一支六千人规模的水军,士气极其高昂。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战船不足。
卢钦在淮水打造的战船,无法跟吴军的楼船、艨艟相提并论。
一条合格的战船也不是短时间就能造出的。
“无论我军如何赶制战船,都无法跟吴军相比。”杨旭在巢湖观察水军后得出了结论。
杜预点点头,“现在水面上击败吴军的确很难,殿下有何良策?”
“大船耗时耗力,何不用小船?”年轻人的思维总要活跃一些,杨旭身边聚集的青年才俊皆是一时之选,集思广益,总能有点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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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杜预来了兴趣。
“我军只打造木筏竹排即可,选擅水将士,上覆勐火油,直接撞击江东大船,再以走舸清理战场!”
勐火油遇水还能浮在水面燃烧,简直是水战利器。
杜预大笑,“殿下才智,非常人也!”
原本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杨旭的献策,让人眼前一亮。
“杜公谬赞,此乃太子舍人张轨、文济之策。”杨旭没有贪功。
这让杜预更高看他一眼,心中感慨老杨家后继有人。
谦和、,这样的太子让人充满期待。
杜预是个谨慎之人,破敌之策有了,但可实施性还要验证一番。
巢湖之人,十条大木筏上站满了草人,中间放着干柴、油罐。
杜预一声令下,草人中间的六名水军快速滑动,木筏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从四面八方撞向湖中央。
“轰”的一声,烈焰腾空,黑烟滚滚,湖面散布着火焰,流到哪里就烧到哪里。
威力巨大。
观看的将左一阵惊叹。
丁温失神道:“此物一出,再无水军矣!”
船越大,勐火油的威力便越勐。
杜预摇头道:“此物虽然厉害,但绝非无懈可击,木筏尚未靠近,敌军以火箭射之,便可破解,凡战者,不可拘于一格。”
“都督所言甚是。”丁温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破敌的东西有了,就看什么时候用了。
濡须城。
城墙上挂着一颗颗人头。
尽管如此,逃跑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白天,钟会装模作样的鼓励士气,也承诺战胜之后分二十亩田,士卒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几个老卒拍着胸脯指着大江发誓:“必为越公效死!”
“他秦军也是一个脑袋,何惧之有?”
士卒们老实憨厚,发起誓来全情投入,唾沫飞溅,一副要跟秦人不死不休的架势。
钟会非常满意,也非常放心,还当场赏赐了酒肉。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一个营寨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下看门的瘸腿老黄狗冲钟会叫唤……
濡须城现在最大的作用不是抵挡秦军,而是把吴军关在里面,避免他们投敌……
钟会面红耳赤,一辈子赌咒发誓,没想到被一群莽夫给骗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吴军士卒,钟会初入江东,一副圣人姿态,江东士民对他充满了期待,钟会也画了不少大饼,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江东还是那个江东,甚至比以前更恶化了,朝野上下几次内斗,百姓生活困苦,钟会的大饼越画越大。
进封越公之后,颍川子弟鸡犬升天,成为骑在江东百姓头上的新阶层,从士族豪强嘴中夺食。
如此这般,江东士民怎么可能对他有信心?
某种程度上是他先欺骗了江东士民。
有司马家的成例在前,再也没人相信他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武侯。
士卒们跟着钟会,九死一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他口头上的二十亩地,江东的田就这么多,哪里还拿得出来二十亩田赏赐士卒?
人都不傻,一人二十亩,一万人就是二十万亩,十五万人就是三百万亩……
整个江东才多少田?
而投降秦军,立刻在淮南有一块良田,灭吴后能分一百亩。
两边谁更可信一些,一目了然。
中原处处缺人,有的是田,淮南、淮北、淮西、荆州……
灭吴之后,还会清理更多的田地。
在这一方面,无人质疑秦国的决心,当年司马家还有占田制对抗大秦的均田制,江东什么都没有……
不得已,钟会只能固守濡须。
虽然兵力上占据巨大优势,但钟会不敢保证,十多万大军拉出去之后,会不会临阵倒戈……
“也罢,只需守住濡须即可!”钟会的信心一次次被动摇。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家世、才智冠绝天下,却始终斗不过别人。
蒋斌似笑非笑道:“天下大势,如这大江之水,不可逆也。”
钟会斜着眼有气无力道:“二弟啊,未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
至今为止,秦军死死被挡在东吴国境之外。
“逃走的人,不值得惋惜,留下来反而是祸患,孙仲谋七万吴军能挡曹孟德四十万步骑,某何惧杜预之有?”钟会笑了笑,“何为天下大势?不过是兵强马壮而已!”
支撑钟会信心的,是追随他南征北战,流亡至江东的精锐,现在剩下三万人。
只需守住濡须即可,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