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克明自从进了公房,便赖在他那张小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对皇帝的身体情况不是太关心。
肖华飞去过冯克明的公房几次,除了震天的呼噜声,再没听到别的动静。
冯克明表现的有些没心没肺,这让肖华飞心生疑虑,到底重熙皇帝的病处于什么水平。
看冯克明淡然的表现,可不像是大晋马上就要变天的节奏。
时间来到傍晚,冯克明终于睡醒,命人招呼肖华飞到公房议事。
肖华飞进入到冯克明的公房,只见冯克明端坐在书案后,他的面前摆着一卷圣旨。
冯克明没让肖华飞坐下,而是将面前的圣旨推到肖华飞身前,「拿去看看吧,这是我白天带回来的圣旨。」
肖华飞眼皮狂跳,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冯克明这老家伙,一直等到这时辰才拿出圣旨,肯定是晚上有大事要做。
根据肖华飞的经验,冯克明让他看的圣旨上肯定没写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天大的麻烦,冯克明不会把事情推给他来做。
肖华飞咧着嘴说道:「敢问指挥使这圣旨是给谁的,属下官职低微怕是没资格看吧。」
冯克明和蔼的笑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陛下交待的小差事,你看现在卫里就你我二人主事,如果你不做,就得老夫亲自去做,老夫这个年纪,你好意思让老夫操劳吗?年轻人不要总想着推三阻四,你要勇于承担起更重要的差事,这样才能不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将来才能把官做的更大。」
肖华飞可不信冯克明这些话,这个老家伙坏的狠。
以前冯克明每次让他出去办差,就没一件是好做的差事,不是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需要九死一生才能活下来。
冯克明见肖华飞还在犹豫,马上翻脸骂道:「你小子属灯的?不点不亮是吧。老夫实话告诉你,今天这差事非你做不可了,又不是老夫让你偷着跑回来的,自己送上门讨的苦酒,跪着你也得喝完。」
肖华飞叹道:「指挥使有事就请吩咐吧,陛下到底让咱们干什么?」
肖华飞只能在话里特意提个咱们,那意思告诉冯克明不要把自己摘出去,就是当个甩手掌柜。
冯克明又从桌下掏出一份圣旨,「别以为老夫欺负你,陛下一共交给卫里两份差事,其实老夫给你的是相对轻松的,如果你觉得你面前那份不好,要不要和老夫手里这份换一换。」
肖华飞陪笑道:「大人自然有大量,您能不能把这两份差事都是什么,跟属下大致说一说,让属下挑一挑,选一份更难的来做,这样才能更好的为陛下与大人分忧。」
冯克明一指肖华飞身前那份圣旨,高深莫测的笑着说道:「你面前这份是去两位王爷的王府宣旨,命他们三天内动身到封地就蕃,若有抗命以谋逆论处。」
肖华飞听到冯克明的话,惊的下巴差点砸到地下。
重熙皇帝难道真是病糊涂了,这是要把两位年长的王爷赶出京城了!
那皇位该由谁来继承呢?
难道说王书吏没说透的话就要成真,重熙皇帝想要在其他王爷或是皇孙中选择继承人,找个小皇帝登上大统。
没等肖华飞从震惊中缓过来,冯克明又开口道:「另一份圣旨,也是好差事,去城外京营接收兵权,把京营大将薛任魁,当着他属下的面砍了。别说老夫不照顾你,现在两份圣旨任你选一样。」
肖华飞在心里咒骂不止,这叫什么狗屁差事啊,一个是得罪死两位王爷,一个是得罪京中的军方高层,哪个差事都不太靠谱啊
。
早知道回京要接这么烫手的山芋,他宁可陪着李春阳在路上慢慢晃悠,也不回京城来送死。
赶两位王爷离京,看着好像有圣旨,可是圣旨有时对皇家人不是那么好用的,不能打不能骂,人家就是不走,难道还真抓起来砍头不成?
如果肖华飞敢这么办,那就真离死不远了。
而且这事后续会更麻烦,可以说是割裂了帝国也不为过。
如果是皇孙继位,那这位登基的皇孙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王爷父亲?
封个摄政王?还是把自己亲爹幽禁在封地?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两位王爷杀掉,可是估计重熙皇帝又舍不得。
这分明就是个昏招,肖华飞不想管这个烂事,皇家的事,最好还是皇家人自己去处理。
冯克明身为两位王爷的姑父,正好用来摆平这个事,估计这也是重熙皇帝把圣旨给冯克明的原因之一。
至于去京营杀统军大将这种事,肖华飞依然感觉压力很大,但未必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只要京营绝大部分人还忠于皇帝,那去办这个差的危险就不会很大,统军大将听起来很威风,其实不过是个纸老虎。
这是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只要薛任魁在乎家小,亲眷就不会拼死反抗。
肖华飞不想掺和进皇家的乱事中,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去京营接手兵权靠谱些。
冯克明看着肖华飞眼珠乱转,就知道肖华飞可能要选什么,于是接口补充道:「老夫有件事忘了说,这薛任魁是齐王的大舅子,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平时为人很是骄狂,未必好处置啊。」
肖华飞哪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听冯克明的意思,这薛任魁是有可能反抗的啊。
京营至少五万大军驻扎在城郊,离着京城有三十多里远,真要有个闪失,求援都来不及。
肖华飞弄不好会被京营里的兵将,砍成肉泥。
肖华飞灵机一动,连忙问道:「不知陛下是否赐下了调军虎符,属下在东阳关见过您老人家拿过那东西,当时边军众兵将折服,无人敢反抗皇命。要是有了这东西,属下走一趟京营,会更有把握。」
冯克明摇头笑道:「没有虎符,再说就算陛下赐下虎符,也只有老夫能用,以你的官职就算拿着虎符,人家该不认还是不认。」
冯克明有一点没告诉肖华飞,边军与京营不同,京营离京城近在咫尺,重熙皇帝不可能把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任何人。
要是谁拿了虎符借机造反,那岂不是太方便了,不用一时辰就可以带兵冲到京城当中,那时皇帝连组织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想让谷王与齐王就蕃,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二人的羽翼剪除干净。
重熙皇帝不舍得对儿子下手,但对外人可没有一点怜惜,为了新皇能坐稳皇位,京营势必要换血了。中文網
肖华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京营那边会好做些,总比面对王爷那种打不得杀不得的生物要好做些。
肖华飞诚恳说道:「京营距离京城还有段路程,此时初春天寒,指挥使大人不宜跋山涉水到郊外奔波,您还是就近去帮助二位王爷搬家。路远的那件差事,就由属下来处置就好。」
冯克明没说太多,将手里的另一份圣旨交给了肖华飞。
肖华飞打开圣旨细看,不看之前不知道,等细看过圣旨之后,他才知道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圣旨上不单是对京营主将的处置,还包括了几十名将校的获罪名单,那一连串人名的最后全是以砍头为结尾。
这不是换血了,而是等于是把血抽干了,照圣旨
上的这份名单杀下去,京营最后还剩多少骨头就不得而知了。
肖华飞咽了口吐沫,有些结巴的说道:「陛下从哪搞的这份名单,上面的人若是全杀掉,京营岂不是会瘫痪掉,这相当于把京营的中层军将一扫而光了啊,陛下不怕出事吗?」
冯克明道:「这份名单是王书吏整理的,老夫与孙福那老狐狸核验过,应该没几个是冤枉的,这些人全是薛任魁的嫡系亲信,这些年他不断在京营中培植羽翼,渐有尾大不掉之势。齐王也是糊涂,京营是陛下的京营,不是哪位王爷的私军。当他插手军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失去了登上大统的资格。」
肖华飞忍不住问道:「那谷王向来低调,又不结交大臣,为什么这次也被排除在皇位之外了?」
冯克明白了肖华飞一眼,闷声说道:「那还不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东阳关那边事发,陛下本是有意让谷王继位的。当然谷王还有别的事情让陛下抓到了把柄,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了,你只要把陛下交给卫里的差事办好,去把京营先控制在手里便是了。到时自然有人带着虎符去接任京营守将,你只要做成此事,便算大功一件,将来少不了封妻荫子。」
肖华飞见冯克明不肯多说,也不好再问。
此时肖华飞已百分百断定,冯克明应该已经知道重熙皇帝会将皇位传给谁。
现在影龙卫要做的就是在新皇帝登基前,帮助新皇帝扫清一切阻碍。
重熙皇帝已摆出了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向着有可能的反对势力举起了屠刀。
重熙皇帝把对皇位有威胁的两位王爷赶走,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同时还要将京营几万军马打断脊梁。
肖华飞能够预想到重熙皇帝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对京城的百官进行汰换,将原来与两位王爷有交集的官员,赶出京城或是夺官抄家。
防止有人借着两位王爷的声望,阴谋颠覆朝廷,给新君继位造成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