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崇祯离开后,朝臣们这才开始议论起来,倪元璐满脸都是无辜加气愤。
洪瑛则是一脸发黑的走到张四知面前,当着众人拦住了张四知。
“张大学士,你为何要谗言蛊惑陛下?
天子出行岂能儿戏?难道你不知道为人臣子,要做的就是为陛下考虑吗?”
“呵呵,洪御史,何谓谗言?是我给陛下的建议吗?
陛下要去辽东安抚军心,难道有错吗?”
张四知不屑的哼哼一声,看着洪瑛,这货心中打的什么小九九他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以前,满朝文武都会和洪瑛一个选择,涉及到皇帝自身,所有人还是很团结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崇祯抓在手里的“忠臣”就有十多个,朝堂才几个人?
六部不算他们十多人,其他御史,地方官员,勋贵代表,武官加起来再接近二十多人。
掌握了顶层的十多人,崇祯其实已经是掌握了朝堂,因为这十多个人,已经是各个利益团体的代言人了。
“张大学士,若是陛下出去了,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你可承担得起?
若是陛下出京,京城出现了变故,你又担当得起吗?谄媚小人,呸。”
“张四知,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家中干的那些破事。
如今你又谗言蛊惑陛下,你要当个宦官伴伴不成?明日本官就要奏报陛下。”
越来越多的御史,还有围拢过来,对着张四知一阵谴责,一旁的范复粹赶紧过来劝和。
朝堂之上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张四知等人今天的表现,俨然一副明确背叛阶级的样子,这引得暗中许多人不满。
等到下午的时候,诸多家族的拜帖,也向几位尚书家中飞去,想要尽力争取一下他们。
或者说他们背后支持他们上位的资源,也在找他们询问情况。
尤其是倪元璐那边,所有人都误以为,礼部右侍郎的作死行为,是倪元璐还有一分良知授意的。
宫中,王承恩收到东厂的消息,走入殿内,李若琏同样正在汇报。
“陛下,只有刑部尚书态度含糊,其余大人接待门僚后,都有进行劝诫。”
“谁接触了刘泽深?朕已经展现了能力,他都还要去主动提及,什么样的利益,会让他冒着被朕砍了的风险?”
“臣正在查。”
崇祯用手摸着胡子,思索着。
“李爱卿。”
“臣在。”
“锦衣卫风纪部,还有大明国安这段时间重点关注京师各官员,还有勋贵言论。
有任何人,谈及了朕有神力等等的,都抓起来好好审问。”
崇祯想看看,这几个家伙,为了压住他们后面的人不乱来,会不会顶不住压力,将他有神力的事情说出去。
“皇爷,臣收集信息回来了。”
“嗯,李爱卿才给朕说了,你们两个对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找重要的给朕说就行。”
“好的皇爷。”
王承恩拿着一打记录纸,走到李若琏身边,交换起了刚来的监察信息。
次日清晨。
朝阳升起的直隶各府,随着皇家商号的员工,将崇祯连夜用系统传递的报纸抬出,陷入了一片喧嚣。
顺德府陈家村,里长正在动员村里今年的甲首们,宣传即将到来的秋收应税之事。
“何老,那城里传来的报纸,不是说了什么皇家陆军出征,今年不用再缴纳辽饷了吗?”
“官老爷这么说,你们也信啊?”
“那,那什么报纸上面,不是白纸黑字的说了吗?”
“白纸黑字,你识字吗?而且光免辽饷有什么用?你差的是那些米吗?
都听好了,今年隔壁村的何进士,又收了五十亩荫庇,所以他们那边半里的赋,是肯定要加到我们身上了。
今年的米价虽然涨到一两了,但那群吸血的,估计还是按照二钱收,直接换银子已经不划算了。
接下来有脚夫杂役的活,都积极点,现在地里就这点刨的贵了,去做役都好过于给他们交。”
“什么?又收荫庇田?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村子的田要是好些,何至于此啊!”
几个甲首也不是轮出来的,稍微有点话语权的老农,听到这都一阵悲愤。
“明明旱田占了大半,却让我们按照上田交税,凭什么?又要多赋钱,又要多练粮税!
去年收成不好,就已经被逼的只剩一口气了,今年又是荫庇,还有那什么大头疙瘩瘟在,怎么活啊?
陛下,陛下你能看到吗?你真的像说书的一样,爱民如子就看看我们吧!”
“忽有狂徒夜磨刀……”
“何二狗,你踏马的再乱说话,老子就把你弄去县衙修城,你奶奶的,你想死别带老子。
老子让你一直当甲首,把你的田产如实汇报,没让你多交一分,就是让你害老子的?”
里长显然被何二狗的话给吓到了,踹了他一脚。
这里这些里甲,其实差不多已经是世袭的了,里长联合甲首,控制了整个里,一百一十户的人。
其他人显然也被何二狗的话给带起了情绪,只是身为底层,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里甲也不过是屁大的官,除了能活的下去,想改变命运成为地主?做梦呢。
“老何,你也别这么说二狗了,这年景,确实越来越不好过了。
咱们村还好,我听说临近广平的那边,今年大部分绝收了,可那些老爷们,会停止收粮吗?”
“对啊!就算是咱们,现在需要补上的杂役银也越来越多了,这再补下去,饭都吃不起了。”
很显然,就连直隶的百姓,也基本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了。
“就是不知道城里那个皇家商号的军券,能不能用来和银子一样缴税,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收粮是真的良心。
不像粮贩和县里,不仅才给三钱三钱五,还老是吃我的称。”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大牛,你家小子不是已经报名参军了吗?你还拿了五十块。
那可是陛下的亲军啊,会教授他们读书写字的,还能免了他那份赋税。”
“哈,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皇家商号就说暂缓入营了。”
“大概和锦州的战斗有关吧,毕竟那边开战耗费的钱粮可不少。”
“唉,真希望锦州战事能够尽快结束,要是建奴真的被灭了,我家小子也能去参军了。”
眼看几人越聊话题越往自己嫉妒的大牛家小子身上去,里长正要喝止,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别动,你们听听,什么声音??”
“好像是……好像是,什么锦州大捷?”
十多老农,瞬间冲向远处,一匹马车拉着两名皇家商号的员工,载着一个超续航蓝牙音响,在县道上行驶。
在马车后面,还有五十多名衙役跟着保护,音响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广宁卫光复,建奴皇室投降,大明皇帝陛下体恤百姓不易,特令免除辽饷练饷,免除天下半年杂役,大赦天下,永不加赋!!!”
“大捷!免税!大赦,永不加赋!!大明皇帝陛下万岁!!!!”
直抵灵魂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直击在刚才还在议论的几名百姓身上。
呆滞的几人看着逐渐走近的军户,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向京师方向谢恩,去给你们村里报喜?”
“草民谢陛下,大明皇帝陛下万年!”
里长,连同甲首们,反应过来后,热泪盈眶的崇祯京师方向跪下磕头。
拉着音响的马车,还在向着巨鹿方向行进,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将免税的消息传到巨鹿方向,明日还会去山西方向传播。
里长等人真心实意的跪着,看马车离开后,这才兴奋的蹦起来。
“快回去!告诉大家,开席开席!”
“大喜事啊!陛下圣明啊!免除半年杂役银,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一行人跑到里长家中,拿出一个祖传的铜锣,沿着村子快速的敲锣呼唤,很快,整个村子的人员都已经到达。
在说出最新的免税诏书之后,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狂欢,如果只是免税,他们都不会这么高兴,免赋和杂役,太关键了。
喜悦的心情很快传递到直隶各地,八百里加急的锦衣卫,正手持圣旨,沿着官道向各省传递六部的圣旨。
只是这个速度,相对于皇家商号每府都有一个的北直隶,还有运河沿线来说,还是差了一筹。
京师城中,午饭过后的崇祯,一身龙袍,走进了奉天殿。
朱慈烺一身太子礼服,在殿下c位等待,他左右是内阁大臣,身后才是其他臣部。
“朕出去期间,望你和内阁诸位爱卿们,好好学习,他们都可以做你的老师。
东宫属官,你们这段时间要肩负起引导太子的重任,给太子讲解奏折背后可能的用意,太子你要将这些内容记下,让高伴伴第一时间汇报给朕。”
“谨遵父皇教诲。”
“内阁委员会,你们处理地方上奏,只要给太子讲解了的,都原话给朕发一份。
朕要知道,你们是怎么教育太子的,知道了吗?”
“遵旨。”
范复粹等人赶紧领命回复道,崇祯的这一手安排,直接让东宫众人感到了蛋疼。
崇祯出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若是给太子讲解的不深入,恐怕崇祯会多想。
若是刻意引导,让崇祯看出来,那也是直接引火烧身,崇祯现在搞人可不会找啥理由。
“六部按照各自职能工作,城防交由李邦华,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
诸卿认真效力,朝廷正常运转便是。”
“臣等遵旨!”
崇祯看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就带着张四知,蒋德景两位阁臣,还有王承恩为首的太监团队,向着宫门走去。
宫门口,已经有十辆猛士越野皮卡,还有十辆解放卡车组成的车队停在门外。
一个连的皇家陆军步兵,已经集结完毕,作为崇祯的护卫力量。
张四知和蒋德景,一脸茫然的跟着崇祯,直到崇祯已经上车了,两人还在车外不知所措。
“两位,一辆车只能坐四人,你们坐后面那辆车。”
“啊?哦哦哦。”
“谢王公公。”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正走向副驾驶的王承恩致谢,走到后面一辆悍马,学着崇祯刚才的动作,坐上了后排座位。
随后便是所有太监前往皮卡车后斗,将遮阳棚撑开,一辆皮卡拉着四人,后斗载着物资。
卡车则是两辆车负责电台开机,随时接收电报信号,剩余八辆卡车,载着负责仪仗的大汉将军,缓缓启动。
目送崇祯远去的大臣们,汇集到陈新甲旁边。
“陈尚书,陛下此去,为何就带这么点仪仗啊?京营卫所,可有跟随?”
“陛下行营,岂是你们能知道的?我只知道,就算万人军团,也休想让陛下有一丝危险。”
“开玩笑的吧?”
“就那么点人?”
一群大臣没打探到具体信息,望着崇祯离去的车队,充满了不明的意味。
京师外城,几辆马车停在驿站,一名仆人正在携带文书和守城的士卒进行交流。
钱谦益和方岳贡站在阴凉处,正拿着一份报纸,满脸只有震惊。
“牧斋先生,咱们前几日在天津,收到的报纸还是战事局促,皇家陆军半月前出征吧?”
“不会错的,太难以置信了,仅仅只是半月,半月啊,为何东虏就被消灭了?
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今日出巡?哎哟!朝中大臣们,怎么会不拦着点啊?陛下是可以随意出巡的吗?”
钱谦益拿着最新的报纸,看着看着,看到了崇祯出巡的报道,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带着相好,不远万里的来到京师,就是为了得到崇祯启用的,结果现在崇祯突然出巡了,那他想启用找谁啊?
“老爷,城门处已经打点好了,守城的军户汇报说,陛下留了您的名字。
您可直接带人进入,牧斋先生没有留名,但有文书也可以进入。”
“???”
方岳贡和钱谦益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崇祯召唤钱谦益,要比召唤方岳贡给的官职更高,没道理只留方岳贡的啊。
“你速速再去问问,为何没有牧斋先生的。”
“好的老爷。”
再次确认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钱谦益顿时感觉到了莫大的气愤,进城之后,也不和方岳贡一块去驿站了。
他要直接去找陈演,什么拜帖礼数都管不了了,他现在很想尽快知道,这是为什么,一起被召唤,却不提自己。
“禹畛,我就先不和你说了,我去找一找我在京师的族孙,顺便拜访一下好友先圣,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行吧,牧斋先生你忙,还请替我向陈大学士问好。
我也要去给昔日的同僚发放拜帖,问问情况。”
方岳贡躬身和钱谦益行礼后,上了自己的马车,表情从微笑变成了淡漠。
“老爷,刚才守城的士卒还有话带给您,说是若您到了,可以直接前往寻找宋尚书,有陛下旨意在。”
“有意思,这京师和上次来还真有了诸多变化,搞的越来越神秘了。”
方岳贡听到下面人的话,点点头,让下人寻找牙人带路,前往京师内城。
相隔数十米的车上,钱谦益反复的拿着报纸琢磨,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进行了琢磨。
身旁的柳如是,看车内昏暗,轻轻推开马车的窗户,手中拿着薄扇,轻轻给钱谦益扇着风。
通过报纸,他很快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崇祯对于直隶的把控,貌似有些吓人?
“夫君,你头上流了好多汗,是看到了什么吗?”
“陛下要将从各省征集来的学生,送到直隶各府县,让他们和主官学习两个月。”
“啊?这是哪位大臣的建议?”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陛下和朝臣的关系,恐怕和我们之前想的有很大不同,看来确实得问问发圣了。”
口中念叨着,钱谦益放下报纸,让柳如拿着,柳如是仅仅看了眼封面,就吓得将报纸丢开,小鸟依人的拥在钱谦益怀中。
“老爷,到了。”
钱谦益在柳如是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陈演在京师的住宅,门子已经在牙人的通报下,将门打开迎接。
已经被罢相,被崇祯严令不能乱跑的陈演,正在侍女的服饰下穿衣,随后一身绸缎衣裳的走到前院会客厅。
对于钱谦益突然造访,没有递交拜帖,已经隐退的他,倒没有不满,反而对钱谦益有几分同情,认为他是来找自己,准备收拾钱均的。
“牧斋今日光临寒舍,荣幸之至啊!我已经命人去呼唤钱均了,稍等一会。”
“发圣,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一个闲散读书人,到你这大学士府中,应该是我的荣幸。”
钱谦益有心诧异于陈演的客套,不过还是很开心的回应过去,毕竟花花轿子人人抬嘛。
而且在他想来,他即将是升上大明国即将出现的第九部,教育部的尚书,陈演这么客套也是有道理的。
“牧斋,我已经不是大学士了,陛下认为我能力不足,让我隐退了,如今只是空有功名罢了。”
“什么?陛下又革除阁部了?”
钱谦益面上很震惊,心中则是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崇祯换人太正常了,现在他也明白,为什么陈演一见到他,就会这么客套了,感情是已经被撸了,比不上自己这个即将上位的尚书。
“是啊,我一向兢兢业业,陛下,陛下却因为一些原因,将我的意见视为阻碍,让我隐退,唉。”
“发圣你不必担忧,如今大明正是用人之际,辽东也已经光复大半,陛下很快还是会启用你的。
你看,陛下不是就启用了老夫吗?说的是教育部,将原本吏部和礼部的职责分出了一半,老夫马上就是尚书了。
你放心,等老夫上去了,肯定会向陛下提及你的,让你重新获得圣宠,到时候调一富庶之地,有了政绩重回陛下身边。”
陈演望着语气逐渐飘起来的钱谦益,有些懵,这货不是为了钱均的事来找自己的吗?
“先圣,你这被陛下免官,肯定是得罪了陛下,想来到时候走动,少不了银两。
老夫家中最近遭灾,唉,家中也是缺衣少食,你也要自己努力啊,不过老夫肯定会好好帮你的。”
陈演确定了,钱谦益肯定不知道钱均的事,要不然也不可能这时候还在想着捞钱。
“牧斋……你许久没在京师,可能不知道一些事情。
小翠,给我们倒两碗井水,牧斋,我们边讲边说。”
“还请赐教,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钱谦益听到陈演的话,瞬间感觉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为啥钱谦益不是先感谢自己,而是开始给自己弄井水。
连茶水都不给,这么看不起人?等老夫当了尚书,你看老夫给你求情不。
暗中哼唧的钱谦益,听着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从崇祯传信保住襄阳,整顿锦衣卫,再到皇家商号成立,用手段“折服”他们这些内阁大臣。
再之后的整顿京营,修路,放电影,宣传卢象升,这些操作,听得钱谦益大呼不可能,满脸震撼。
直到最后,陈演说到了皇家陆军的征兵条件,这个事情钱谦益已经看过了,现在听陈演再提,也是一阵抱怨。
“发圣,你们为何能够同意陛下颁发此条令?还让此条令传阅直隶。”
“唉,都说了嘛,我们都被陛下“折服”了,不服的,都已经真“折”了。”
“你们不会联合起来吗?难道这也需要人教?陛下还能够折了满朝文武的腰不成?这天下还是不是我们士大夫共治了?”
陈演笑而不语,默默听着钱谦益的抱怨,等他说完,这才继续。
“京中学子同样如此认为,于是聚集起来,到皇城门口逼宫,你的族侄钱均,就是领头人之一。
我已经劝过他了,可他不听,甚至瞒着我学生,自己前往了皇城门口。”
“啊??这个畜牲啊!逼宫是那么好逼的吗?没有朝中大臣的带领,生员算什么?”
正说着,被下人从偏院领过来的钱均,畏畏缩缩的走进了正殿。
“爷叔……爷叔,对不起啊,我害了您,害了我们钱家。”
钱谦益看着扑倒在自己脚下的钱均,一脸错愕的望着还是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陈演。
“当日,倒是有几个属官,御史参与。
陛下,文武百官皆对逼宫生员进行了劝阻,奈何啊,他们不听。
所以内阁六部一致同意,抓捕了所有不听劝阻的生员,官员。
官员一律革除官职,下诏狱,生员一律革除功名……全族,遇升不升,遇用不用……”
“嗝……”
钱谦益眼睛一翻,昏倒在钱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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