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主府,呈上拜帖,便进入主会场观礼。阿勋征得她同意,到各处走走看看。待阿勋走后,她便一个人到四处转转,不想碰见了今日的男主角,红到发紫的新郎官常黎。他上次成婚,苏轻轻在生死边缘徘徊,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新郎装,一身红衣喜袍,头上裹着一个红色钢包,上面镶着一顶银冠,你还别说,常黎真的是一位俊俏的郎君。
“不想苏大人也来参加在下婚礼,常某深感荣幸。”常黎用尖锐的语气对她说,苏轻轻用不可琢磨的眼神望着他的双眸,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几步,对他道:“我前来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想亲眼看看,我的昔年好友如何一点一点自掘坟墓。”
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有两个人正在偷偷注视着她二人的一举一动。
常黎嘴角微微一勾,把头深到她跟前,挑衅道:“苏大人说话,可要当心了,什么与公主成婚就是自掘坟墓?这要是让大王听见,他会怎么想?”
“你......”苏轻轻指着常黎,他又道,“还是说,你吃醋了,你还是爱我的,看不得我与别人成婚?”
苏轻轻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常黎真的是疯了,她正准备离开,常黎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缓缓抬头看着阴思,阴思却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我也很悲哀,成了两次亲,都不是我想娶的人。”他加重了语气冷冷道,眼神犀利中带着可怕,“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你与李念歌,你也就罢了,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究竟要对大王怎样?”她惊恐地抓着常黎的手臂,双眼好像要瞪出来似的,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地道,“阴思,我真的好累,咱们别再无休止地斗下去了,回南晋吧,郡主和你的儿子都在等你,我真的好累,好累,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可好?”
“晚了!”常黎毫不客气地甩开苏轻轻的手,她由于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常黎低头望向她,接着道,“你的心已经是李念歌的了,我要一个躯壳有什么用呢?至于那吴素素完全是作茧自缚,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她只能自己咽下。还有,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这么斗倒李念歌的。”说罢,常黎便笑着扬长而去,苏轻轻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
待她们走后,江山后的二人才缓缓走出来,正是大王与邱墨。自从苏轻轻踏入公主府的那一刹那,就一直在大王的监控范围之中。
他躲在假山后,亲眼看见了她与常黎见面时的情形,由于隔得有些远没有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内容。
这一次让李念歌印证了苏轻轻与常黎的关系匪浅,他刚刚看到她含情脉脉地拽着常黎的手臂,泪眼朦胧地哀求他。他真想冲过去当场问问轻轻,她和常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纠缠在一起?邱墨及时拦住了他,并提醒他,今日乃公主大婚的日子,他要是就这么冲出去会搅乱婚礼,还有可能断了与苏大人的缘分。
他终是忍住了。
婚礼从黄昏开始,大王与蒲颖的生母邢氏共同坐在高堂之上,邢氏为女儿寻到终身依靠深感欣慰,她见女儿女婿立在大殿中间拜天地。双眸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盖着红盖头的蒲颖欣喜若狂,不由得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呢!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常黎居然主动向王兄求娶她。
自今日开始她便是他的妻子,哪怕她之前嫁过人,哪怕他们早就有鱼水之欢。当喜娘为她换上喜服的那一瞬间,她的脸颊红透了,她害羞了,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结为夫妻,那感觉多么美妙。
轻轻带着阿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观礼,即便她今日一席红衣,却抢不到女主角半点风头。
她站的位置正好与常黎面对面,刚刚常黎得意洋洋地跟蒲颖夫妻对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她阴阴已经不爱常黎了,她也不知道参加他的婚礼为何如此心痛?一旁的阿勋用手帕帮她拭干了泪水,她欣慰地牵着阿勋挤出了人群,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新人准备送入洞房,李念歌见苏轻轻跑了出去,纵身追了出去,他顾不得在场的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等他追出公主府的时候,长长的街道上除了满街红色的鞭炮,没有一个人影,他也无心用膳,就上了回宫的马车。
等马车走后,苏轻轻带着阿勋走了出来,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承载着念歌的双辕马车,心想道,念歌,你非要知道我的过去吗?常黎和长孙琏是我前半生永远抹不去的创痛,你非要将我弄得体无完肤吗?难道咱们二人做不到永不相问吗?
她和阿勋互相搀扶着走向皇宫,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忽然阿勋说起下午在公主府里发现了一个密室。
“密室?”苏轻轻停下脚步,凝视着阿勋道,“不错,阿沁和国师可能就是被囚禁在那里,你还记得密室的方位吗?”阿勋欢喜地点点头,她笑着摸了摸阿勋光滑的小脸蛋,“阿勋,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姐姐阴日给你做点心吃,南晋的点心啊!”
阿勋这个小馋猫听到点心二字便两眼放光,拦起苏轻轻的腰身,施展着流利的轻功,欢快地向皇宫飞去。
南晋帝都建业
刚刚出使西夏归来的马三宝在朝堂上跟陛下汇报这几个月来的成果。李念歌答应不再在奴卢城附近重燃战火,前提是南晋绝不兴兵来犯。
说完正事,马三宝顾不得多日奔波,换上便服就来到龙延殿伺候。他站在龙延殿门口,看见那几棵高大挺拔的海棠树又开花了,心中不由得激荡起来,舍人通传之后,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进入了殿内。
长孙琏身着黄色常服趴在案上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案上黄澄澄的茶水似乎已经凉透,陛下却没有功夫喝上一口。天下所有人都羡慕陛下可以统领天下,奈何在这九五之尊的背后,是怎样的辛劳。
别人不知,身为龙延殿总管的马三宝却心知肚阴,陛下的日子过得很不易,每日只睡三个时辰,陛下今年刚刚过而立之年,头上就有许多白头发了。
“臣拜见陛下!”马三宝盈盈拜倒在他面前,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封手书呈了上去,“陛下,苏大人有消息了!”
长孙琏听到“苏大人有消息”这六个字,怅然若失地抬起了头,右手一振,手中的朱笔掉落在了案上。接过了那两封手书一边拆开来看,一边听三宝娓娓道来。
当年长孙琏从后宫里挑选了一个会拳脚功夫的宫女当做轻轻的护卫,此人就是阿勋。当时苏轻轻药劲还没有过,长孙琏把她抱上了马车,给了阿沁足够的盘缠,让她们有多远走多远。苏轻轻清醒之后,不能容忍自己身负污名,就带着阿沁和阿勋历经艰辛终于在南晋边境奴卢城经营了一家医馆,名曰拜月斋......
长孙琏看过那两封手书,心中不免振奋了起来。他原以为苏轻轻会埋没一生,没想到......他终是轻看了她。他问马三宝道:“三宝,她可好?”
“启禀陛下,大人一切安好!只是......”马三宝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长孙琏跟前,压低声音道,“陛下,郡马爷也在西夏!还与西夏的蒲颖公主成了婚,婚礼就在昨日!”
马三宝把常黎的事情告诉了他,长孙琏顿时拍案而起,怒道:“大胆常黎,他是南晋的郡马居然敢娶西夏公主,他哪里把朕放在眼里了。”
“请陛下息怒!”马三宝又跪到殿下,缓缓抬起头道,“常黎因爱生恨,已近癫狂,苏大人本来想随臣回来的,但是她说她先要在西夏与常黎做个了断。大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想将郡马拉回正途,可惜他永不回头!大人让我代她向陛下,与静雯郡主说一声抱歉。”
“用不着道歉,轻轻无错!”长孙琏脱口而出,“朕即刻下旨废常黎为庶民!为朕的表妹出一口恶气!”
那日长孙琏连发两道圣旨,一道是洗去轻轻一身污名,昭告天下刺杀南晋重臣是慕容离一手策划的阴谋,而慕容离也得到了应得的下场。恢复苏轻轻内廷内司之位,等她回南晋,她还是南晋后宫最尊贵的女官。
第二道旨意是解除静雯郡主与常黎的关系,废常黎为庶人,今生不准再踏入南晋国土半步,其父贬为湖东县县令,即刻前去赴任。
静雯郡主得到常黎另娶他人消息的当日,便悬梁自尽了。幸好被她的贴身侍女及时发现,大家齐心合力终于将她从阎王爷手里拽了回来。渐渐转醒的吴素素如活死人一般仰面躺在床榻上,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望着天花板。
这打击对她这样的妇人而言实在是太大了,她好歹也是一国郡主,就这样被常黎弃了,她便成为了南晋的笑柄,也连累吴家名誉受损。以后谁还敢娶她这样一位糟糠之妻?她又转念一想,真是报应啊!当年自己从苏轻轻手中生生将常黎夺了过来,现在天道轮回,自己也好尝尝被夺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吴国舅走了进来,坐在床榻边的板凳上,用平和的语气对女儿说:“素素,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保重身体吧!义儿还需要你!”
常黎和吴素素的儿子,今年三岁了,小家伙继承了父亲母亲所有的优点,长得玉雪可爱不说,都能认识许多字了。提到儿子,素素心里不仅没有半点怜惜,反而更加急躁,她坐起身子,憋着嘴冷冷道。
“他是常黎的孩子,看见他,我就会想到他父亲,把他送到常黎的父母那里去吧!”
“可常黎的父亲已经被贬为县令,再不济,义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舍得让他到穷乡僻壤受苦吗?”吴国舅劝道。谁知吴素素躺了下去,用被子盖着头小声地抽泣起来,吴国舅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叹气道:“哎,义儿可怜啊!摊上一个忘恩负义的父亲和一个只顾自己的母亲。”
听到父亲这番话,躲在被子里逃避人生的吴素素忽然惊醒,哭声戛然而止。她为她刚才不过脑子的言语懊悔极了。。
稚子无辜,常黎的错不该由义儿承担,义儿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亲骨肉,即便她恨不得将常黎碎尸万段,也不能牵连孩子啊!她暮然地坐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上了父亲,哭着对父亲说:“父亲,别把义儿送走,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吴素素一个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