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贵妃!”忽然一群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假邱墨看到了来人,一把将裴兰新揽入怀中,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尖的匕首,抵在裴兰新白皙的脖子上、然后挟持着人质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流露出置于绝地的表情。
“放了贵妃!寡人可以考虑留你全尸!”李念歌穿着一身朝服,顶着金色钢包,腰上系了一条象征着西夏皇族身份的黑底镶金锦带。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位铁骨铮铮的西夏勇士,勇士们战成一片,厚实的肩膀挨在一起,仿佛铸成了一座无坚不摧的铁墙。
他手持一柄金色长剑,指向假邱墨,“蒲颖已经被绳之以法,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不,公主一向心思缜密,神通广大,不可能失败!”假邱墨一直在摇头,他觉得大王故意骗他,想让他束手就擒,于是抵在裴兰新颈部的那把匕首更紧了。李念歌示意邱墨看看雪舞怎么样了,邱墨狠狠地瞪了这“李逵”一眼,径直走到雪舞身边,她双目紧闭,嘴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邱墨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一脸遗憾地望着大王,叹息道:“大王,她已经死了!”
说罢他又站回大王身边。
假邱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雪舞背叛了公主。不对,他想道,雪舞的家人都在公主的手里,她这么做就不怕害了她的家人吗?那公主岂不是凶多吉少,他又看了看怀里惊慌失措的贵妃,还好用她作为交换,说不定可以救公主一命。
“李念歌,你给我听好!”假邱墨一用力,裴兰新脖子上划开一个浅浅的红痕,“你若是想让你的女人活命,就放了公主,一命换一命!”
李念歌看见裴兰新在歹徒怀中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看她脖子上那骇人的刀痕,满眼都是心疼。虽然这个女人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害了他的孩子和另一个他生命中重要的女子,但他也从未想过让她死。
前几天,雪舞来到华裳宫负荆请罪,原来她父亲母亲和她兄长悉数落在了蒲颖手中。这一年多来,蒲颖以此相要挟,雪舞这个可怜的女子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不得已监视大王。就在三日前,大王派人去雪舞父母被关押的地方,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才把她一家人救出。雪舞知道后感激涕零,答应配合大王将蒲颖诱出。
李念歌和荀曲得知蒲颖要劫囚,于是就将计就计,请来了许多在朝中有极高威望的首领,西夏丞相葛班,胡氏部落首领胡古月将军......让他们亲眼见证蒲颖公主所犯下的滔滔罪行,也只有这样,才能光阴正大的用国法审判她。
蒲颖行动前还信心满满,身着大红色长袍,看上去火辣辣的。她还美滋滋幻想着,过了今日,她就可以将李念歌彻底击垮,她就是西夏唯我独尊的女王了。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是瓮中之鳖,今日她必定一败涂地。
当她坐在马车里等待假邱墨大功告成的时候,忽然荀曲带了一队兵马将她与她的死士团团包围。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厮杀之后,她那数十位精心培养的死士被荀曲的人马消灭殆尽。蒲颖顿时傻了眼,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押解到李念歌面前。
最初国师荀曲向大臣们控诉蒲颖种种罪行的时候,大臣们还不相信。他们觉得蒲颖就是一个弱质女流,又有尊贵的公主身份,没理由干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而今,他们看到满地死士的遗体,丞相葛班忽然浑身颤抖地跟一旁一样惊诧的胡古月首领对视一眼,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人不可貌相啊!海水一样不可斗量,世间没有比人心更难测的东西了。看那蒲颖公主,二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光鲜亮丽,谁能把她跟恶贯满盈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人之初,性本善!想必蒲颖公主一开始也是单纯的小女孩,一系列的变故让她偏离了正途,丧失了那可最宝贵的本心。
不知道为什么李念歌想起了轻轻,命运对轻轻的打击不比蒲颖小,轻轻依旧保持着那颗善良的初心。
“大王,用公主换贵妃,这个交易您并不吃亏!”假邱墨见他们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提醒道。“难道大王为了除掉公主,想看自己的女人身首异处?”
“狂徒,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就算大王答应,你和蒲颖也难逃一死!”荀曲强调道,他把假邱墨激怒了,他面露凶狠之色,一只手狠狠卡住裴兰新的脖子,裴兰新顿时感觉喘不了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老大!
“一刀杀了她,太便宜了,我要一点一点折磨她!哈哈哈!”
“住手!”李念歌喊道,对一旁的邱墨吩咐道,“快去把蒲颖押来!”
片刻之后,蒲颖就被押入了大牢里,假邱墨暂时松开了掐着裴兰新的手,急切地朝她喊道:“公主,您怎么样?”
“不用管我,杀了她!杀了她!”蒲颖艰难地站起身,对假邱墨下达指令,她心如死灰,想着阴思已经不在了,西夏女王的梦也碎了,即便与裴兰新一命换一命。她苟延残喘地在这世上多活一刻还有何意义?
假邱墨还在犹豫,他也知道自己和公主今日难逃一死,但他还在坚持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救公主于水火!就在这档口,邱墨又调来了许多士兵,将大牢围得水泄不通。同时胡古月首领抄了公主府,将蒲颖的数百位余党一网打尽。
得知这一系列新闻的蒲颖仰天大笑:“好啊!贵妃娘娘,我今日就告诉你!毒死你女儿的不是什么苏轻轻,正是本公主!哈哈哈,哈哈哈!”
裴兰新早已被吓得思绪神游天外,听到女儿死亡的真相,她的灵魂与肉体瞬间合二为一。原来杀人凶手是她啊!
她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着头心想,我在干什么啊!竟然跟杀害平儿的凶手同流合污构陷苏大人,不仅害了大王未出生的孩子还杀了丝丝。她又深情地望着焦急的大王,大王待我好得很,我犯的罪,每一条都够我死上一百回了,大王到现在都要保我性命。
她强忍住泪水,用温柔的语气对大王道:“大王,您不要再顾虑妾身,杀了这个狂徒!为咱们的女儿报仇!阿兰对不起您,若有来生,阿兰还要伴大王左右!”说罢她决绝地将颈部向前一伸,假邱墨的匕首割开了她细软的喉管,刹那间她的鲜血喷涌而出。
“阿兰!”李念歌惊呼出声,同时数十枝箭一起向假邱墨刺去,假邱墨顿时万箭穿心倒在了地上。李念歌疾步上前搂着裴兰新,裴兰新已经气绝身亡,脸上不可思议地挂着些许笑意,想来她能为大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忽然蒲颖公主仰天大笑,那笑声谄媚阴郁,闻者无不惊愕。李念歌瘫软在地上,傻傻地抱着裴兰新的尸身,他没想到一个月之内,他的两个女子均已不在人世。固然除了蒲颖这个毒瘤,于他而言,这是一生不可抚平的创痛,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荀曲命人将蒲颖关入华裳宫的密室里,密室是由西夏特有的百炼钢一次锻造而成,除非有钥匙,否则用火药也难以将其炸开!这间密室不为外人所知,建成二百年来从未使用过,蒲颖可真是幸运儿!
蒲颖的华服被扒了下来,她像一只流浪狗一样被狱卒丢弃在牢房里。她大失所望,她本以为她能在这里与常黎团聚,现在却连常黎的气息也没有嗅到。
一个月之内,西郊墓园妃园寝就竖起了两块墓碑。夏日炎炎,李念歌屹立在滚滚热浪之中,他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但他的心没有被暖热,仍寒凉无比。西郊墓园规模并不算大,占地面积仅仅是先王陵寝的十分之一。李念歌即位之初就下定决心,百年之后实行薄葬,依山为陵,绝不浪费国家的一分一毫。
这座墓园去年刚刚竣工,没想到今年就派上了用场,阿兰和丝丝都埋骨于此。
他已经站在此处一个时辰了,一旁的邱墨心急如焚,他担心夏日炎炎,大王又悲痛欲绝万一昏倒可怎么办?他正要上前劝大王回宫,大王忽然对他道:“邱墨,你去南晋一趟,就说寡人病危,让四王子速速回西夏!”
“大......大王这?”邱墨被大王的言语震惊了,好好的为何要说自己病危,大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要多问,寡人让你去你就去。切记这件事不要惊动南晋任何人,但回到西夏,声势越大越好,最好让西夏百姓知道,西夏四王子回来了!”李念歌目光如炬,视线直直射向远方,然后便离开了妃园寝。
作为主审官,荀曲并没有对蒲颖用刑,事实都摆在那里,人证物证确凿,就算她不认罪画押也难逃国法!
毒杀统帅耶律胜将军
威胁国师,残害国师夫人段萱,方沁
勾结李牧和呼延氏谋反
毒杀长公主李长平
误导贵妃诬陷苏大人
毒害淑妃娘娘
策划劫狱诬陷大王
戕害宫女雪舞
斛律大人写着写着,不禁浑身打颤,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都是杀头的大案,蒲颖和常黎仅有两条命,不足以抵消这些被害而死的亡灵们。
荀曲亲自将斛律大人写的罪状呈给李念歌,李念歌并没有看,因为这些人都对他意义重大,他不忍心再看。可这些人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演武场上耶律胜为他做汇报演习。荀曲段萱在大理相知相爱的甜蜜景象,小长平依偎在他怀中,奶声奶气叫他父王。还有他怒不可遏打了苏轻轻一巴掌的情形都历历在目。
“你们放心,寡人一定还你们公道!!!”他愤愤道。
当日他就下旨并且昭告西夏,蒲颖公主及驸马常黎,十日之后黄昏处以五马分尸极刑,以儆效尤。
蒲颖得知自己即将要被五马分尸,简直不能呼吸了,她很难想象得到,自己的身体活活被分成五个部分是什么感觉?她由上自下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胳膊,和腿,十日后她们就要分崩离析了。她脑子闪过一个想法,与其那么痛苦地被五马分尸,不如现在撞墙自尽来得痛快。
她慢慢站起身子,摸了摸坚硬的墙壁,这个念头很快就烟消云散。她现在不能死,她还没见到心爱的阴思,十日后在刑场上,她或许能再见阴思一面。这辈子不能与他长相厮守,若能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幸福啊!
她端起地上的馊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生命最后的十日,她必须好好照顾自己,只为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阴思!
南晋帝都建业。
一封封的加急战报搞得长孙琏头大,南燕竟然兴兵来犯,太子慕容琦率军十万御驾亲征,直捣南燕南晋边塞峥州城。长孙琏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就寝了,一直在龙延殿考虑该如何调兵遣将,按照南晋现在的国力兵力倒是不惧一战,可打完仗之后呢,南晋固然能获胜,但是损失必定不小,这四年来积攒下的粮草又要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