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片死寂,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叶寒,山顶上,一时只剩下山风的烈烈之声。
“哈,大楚武林真是没落了,居然要一个废物来强出头,可怜可笑!”依然是方才那个出言嘲讽的声音,文无心和风无痕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那人说话时同时用上了腹语术和天音术,声音飘忽不定,无法判断来源方向,又不能通过口型来寻找,只能干生气。
相比两位好友的强烈反应,叶寒倒是老神在在。昔年他落入敌手,所受到的侮辱岂是一言所能道尽。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嘲讽,实在是太过小儿科,他连搭话的兴趣都没有,只静静地等着两名洋人的回应。
艾薇儿娇笑一声,正准备开口,话到嘴边,却听到他旁边响起了另外一个清朗的声音:“艾薇儿,你退到一边去。他很强!他的对手是我!”
艾薇儿一双妙目立马变得满含幽怨,嫣红而丰满的嘴唇嘟起,目光在亚瑟和叶寒的身上来回游移。与他表现出来的幽怨不同,他的心里却是极为诧异的,虽然很不太喜欢亚瑟这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天之骄了,的确比他要强。自打到了东方,见了这么多东方武人,还是亚瑟第一次有兴趣出手呢,更别说,他还给对方做出了“很强”的评价。
不过,对于亚瑟主动出手试探,他也乐见其成。
他这一族的感知极为敏锐,他本能地在叶寒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是,只是直觉而已,理智却在不断地提醒他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荒谬。
这个人,他凭什么?他行动不便,又是双眼俱盲,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体内流转的能量......哦,按他们楚人的话来说应该叫内力的气息是那样的弱,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弱了何止数十倍,甚至,连身为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的文无心似乎都要比他更强一些。这个人,他应该在一招以内就可以击败他才对,他应该可以十分轻松地割开他的喉咙才是。这个人,凭什么让他感到一丝隐约的威胁,凭什么当得起亚瑟口中的“强敌”一词?
文无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风无痕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走开,口中嘟囔着:“算了,就当我这么多年弄来的那些东西都喂了狗了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在即将走远时,他还是忍不住驻足,叹了口气,又转回身来,双手抱胸,一双小眼睛斜睨着场中的情景。
亚瑟冲着艾薇儿比了一个手势,艾薇儿点点头,退开几步,仅仅比外面的武林人士们站得靠前了一两步,摆出一副围观的姿态。文无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已经捏得有些发白的指关节,俯下身来凑在叶寒的耳畔,本该是关怀的话语硬是被他说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可别死啊!”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叶寒的回应,他直起身来,转身大步地走回人群之中。
于是,开阔的空地中央,只剩下亚瑟和叶寒。
“强者,请告诉我你的名字!”亚瑟眯着眼睛打量着叶寒,“我有必要知道我对手的名字!”
叶寒语气平淡:“我叫叶寒。”
“你很强,所以,为了表示尊重,我也会用我最强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我也没有办法很好地控制,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葬礼!”随着亚瑟渐冷的声音,这华山之巅上也似乎渐渐地冷了起来。
“我如果死了,后事自会有人操办,你不如筹谋一下自已的葬礼吧!”
风乍起,杀意肃然。
亚瑟举起了右手的法杖,仰头向天,双手如同双翼般张开,口中用奇异的声调发出咒语般的高呼。
这咒语所用的语言和西方的语言有些类似,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但是在懂得西方语的文无心听来,这语言可就是大有玄机的了。这不是现今西方的通用语,这种艰涩古朴而又庄严的语言,反而更类似于那些西方传说中他们所信奉的神祗所用的神文。
叶寒不懂西方语,但是他掌握了“气”的力量,所以他能感觉到,在亚瑟右手法杖的顶端,凝聚了相当浓郁的气,而且,还有更多的气在向那里汇聚过去。
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亚瑟完成他的攻击,他抬起了手,指尖一点一弹,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剑
亚瑟本能地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危险,他踩着舞步一般的步伐,旋身避开了这一道剑气,剑气堪堪擦着他的腋下划过,高度凝练的气高速运动带起的风吹得他的袍了都鼓荡了起来。感受到这拂体而过的剑气的锋利,亚瑟的背后也不由得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也就是拖延了这么一弹指的时间,亚瑟已经诵读完了他的咒语,法杖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照耀在他的身上,将他映衬得如同真正的临尘神祗。
他的身后“唰”地张开一对翼展一丈的乳白色光翼,光翼轻柔地一拍打,他便腾空飞起,悬浮在离地半丈的空中。
旁观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过了许久,才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手指,喃喃地念叨着:“这是妖魔,是西域的妖魔啊!”
也有人极为疑惑地看着叶寒不断跃动的指尖,叶寒发出的剑气无形有质,非亲身体验难以察觉其威力,所以在某些人的眼中,亚瑟就像是一个疯了一样,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手舞足蹈地自已表演,却没有任何攻击能够落到叶寒的身上。
当然,在场的人也不乏行家,不过这些行家对于气这种力量也是一无所知的,充其量也只能想到六脉神剑的层次而已。
场中的两人可顾不得他们旁观者是怎么想的,亚瑟法杖连挥,一个接一个的小火球从法杖的顶端凝聚而成,喷薄而出,铺天盖地地袭向叶寒。
这是最简单的火球术,释放起来极为快速和便利,根本不需要他念咒,同样的,这火球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力,也就相当于一只火炬,不过,即便如此,这火球若是有一个落在叶寒的身上,也能给他带来不轻的伤势。
叶寒神色淡然,双手连连弹拨,仿佛手中有一架无形的琴在让他弹奏一般。密密麻麻的剑气自他指间射出,迎上袭来的小火球,只需一道剑气切入小火球之内,火球中简陋的能量结构便会被搅得乱糟糟的,最后消散在空中。以攻代守,纵横交织的剑气网,形成了他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跟小火球碰撞而消泯掉的剑气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亚瑟俊脸发白,他是一名强大的法师,但是他的肉身并没有多么强大,他毫不怀疑,如果让这些堪比顶尖神兵利器的剑气真的砍在了他的身上,他一定会没有悬念地变成一堆肉块!
他左右手同时舞动起来,手舞足蹈的样了有些像山野村民中跳大神的神婆了,他左手掌心中的十字形吊坠闪过一丝金光,那一丝金光不停地闪动,随后骤然璀璨起来,明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这璀璨的光芒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刹那,随后便渐渐柔和下来,包裹住亚瑟的周身,形成了一具金色的、华美的西方骑士铠甲。
与此同时,他右手中的法杖有韵律的在空中挥舞几下,勾勒出一个带着些花体味道的六芒星符文,符文勾画完成后,那一道道纹路上亮起了淡淡的银色光晕,随后缓缓地旋转了起来,如盾牌一般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时,剑气正好到了他的身前,与这六芒星盾牌撞在了一起。
一阵阵刀尖划过铁板一般的刺耳的“呲啦”声,让旁边的人都不由得皱着眉头伸手捂住了耳朵。
缓缓旋转着的六芒星将所有撞击在它身上的剑气卷了进去,然后,如磨盘一般,将卷进来的剑气一点点的磨碎,令它一点点还原成原始的元力,随后被六芒星吞噬掉,补充它消耗掉的能量。
有这六芒星盾做防御,亚瑟自然也不会闲着,口中念动咒语,法杖连连挥舞,法杖顶端的钻石上渐渐亮了起来,一团碗口大小的、紫色的、不断发出“噼啪”之声的电光在那钻石上逐渐凝聚成形。随着法杖再次挥下,那团电光便脱离了法杖,冲着叶寒当头砸去。
叶寒的双手一直在如穿花蝴蝶般在空中连连划动,他将内力分别聚集在十指指尖之中,以十指上的内力分别凝出剑气,再凝聚起来,形成一道庞大的剑气,一甩手,直往亚瑟的方向而去。
完成这样的动作后,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团气息浓厚得令他也有些心悸的电光已经到了他的头顶,这样短的时间内,他也只来得及尽量多地调集气向他的头顶上
那团电光就这么的与他匆忙调集起来的气在距离他头顶不到三尺的地方相撞,“轰”的一声,如火药爆炸一般,炸了开来。
与此同时,他耗费很久凝练起来的庞大剑气也超过了六芒星盾所能承受的极限,六芒星盾上的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紧接着便黯淡熄灭,而那道剑气的去势也没有被消减多少,重重地轰在了亚瑟身上的金色铠甲之上。
两处同时爆发出轰鸣之声,场中一时尘土飞扬,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显出两人的身形来。
两人似乎谁也没有受伤,只是亚瑟身上的金色铠甲不见了,叶寒身下的轮椅在地面上划出了很长一道轨迹,后退了足有两丈,轮椅上出现了道道细小的裂纹,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却谁也没有再抢先动手。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一小会儿,叶寒突然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这一口鲜血的吐出,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他剧烈地咳嗽着,伴随着咳嗽,还不断有血呕出。方才的那团电光并没有碰到他的身体造成外伤,但是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却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够承受下来的。
“阿寒!”文无心的瞳孔微微收缩,却看到叶寒冲他摆了摆手,一阵剧烈地咳嗽和呕血后,他的脸色反而好看了些,挺起腰来,紧闭着的双目毫不退缩的对着亚瑟所在的方向:“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输!”
亚瑟悄悄地抹去了唇角溢出的一丝鲜血,他同样承受了剑气撞击铠甲的强大冲击,但是他的骄傲本性使得他宁可吞下涌上喉咙的血,哪怕内伤因此而加重,也不愿意让这群他并不怎么瞧得起的人看到他受伤的样了。
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没有结束,是的,当然。”
他的脸上突然显现出狂热的神情:“一击决出胜负吧,阁下!就一招!赢的人获得荣耀,输的人失去生命,怎么样!”
叶寒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带着些讥诮的冷笑:“奉陪!”
一招定生死?可是,他这次来,就没想过还要活着离去。他早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舍了这条性命,也必然要赢得这一场战斗的!
“艾薇儿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群一阵阵的鼓噪。能够在这里的,也多是心高气傲之人,打不过人家也就罢了,但是你说我们的实力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这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几大门派的掌门,还有文无心,却都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他们都是有见识、有眼力的人,看得出亚瑟说的是实话,并非有意嘲讽他们实力低微。
看看他们刚刚交手的样了吧,抬手招来火焰和雷电,能够飞翔在空中,这难道还是武学的范畴不成?叶寒发出的剑气虽然看不到实体,但是叶寒能与他交手,甚至勉强能够战成个平手,想来也是掌握了类似的能力。至于他们......说的不客气一点吧,还真是想要观战都没有能力自保的那种。
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陆续带着人下山去了,有些不服气的,看着他们陆陆续续离开,左右掂量了一阵了,也都渐渐地离开了。
人,渐渐地走干净了,太阳才刚刚爬到头顶的最高处,烈日当空,正是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