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蜕变
待大家整顿完毕，胖子回到高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面沉似水。
见代理族长突然变了脸色，众人都不明所以，心中惴惴不安，鸦雀无声地等着训话。
“各位，我想问一个问题，大家觉得察罕家族将你们安排在此处，到底是什么用意？”胖子开言问道。
没有人回答，准确地说，是没有人敢在这个场合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胖子的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他们心中四代之久。
“怎么？刚才你们在战场上能搏命拼杀，却连两个问题也不敢回答么？”胖子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望。
“回禀族长！这一切家族应该自有安排。但是我想，我们是家族安排的一股潜在势力，以备不时之需。我们也为此准备多年，从未放松。现在就请族长明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一位铁匠打扮的年轻雷系注师终于沉不住气，大声说道。
其实，这些人都知道胖子的问话之后必有一套说辞。
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保持沉默等他自己说下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他们对胖子言语中的失望十分敏感。
四代人的坚守，这其中已经积存了太多的压抑与茫然，他们可以为了信念与忠诚隐瞒自己的身份，默默地生活在这里。
然而，那种宁愿拼死一搏，也不甘心如此苟且一生的心态，却与日俱增，而一直没有得到过宣泄。
随着胖子等人的到来，大家都意识到，那个宣泄情绪，表现忠诚，实现个人价值的机会出现了。
他们恨不得在下一刻，就能跟着族长冲出古塔镇，去真刀真枪地搏杀一阵，哪怕是死，也比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好啊！
“这位小哥，你回答的很好！”胖子表情依然严肃，语气却缓和少许。
“那我再问下一个问题，如果明天我就带领大家外出与苏丽尔军方作战，大家觉得胜算如何？”他接着问道。
“回禀族长，有多少胜算不敢说，但兄弟们都有一腔热血，而且也都有两下子。只要您一声令下，指哪打哪，绝无二话！”一个大胡子的中年人喊道。
他的喊声，随即便迎来一片附和。
“是啊！族长！我们在此蛰伏，已有几代人。我们的先辈，都已经带着遗憾入土，他们死不瞑目啊！”一个年轻的女人眼含泪光说道。
“没错！与其在此窝窝囊囊地活着，倒不如出去拼杀一番痛快！”又一个声音喊道。
胖子听大家七七八八说了一通，这才双手虚压，朗声说道：“你们不少人，可能认为这样活着，很憋屈，很窝囊，没有价值。可是，你们是否想过，你们每个人的生命，就是家族血脉的延续。察罕全盛时期，带甲千万，最需要的就是上阵杀敌的战士。可家族为什么要把你们安排在这里呢？”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一直俏立旁边的摩羯瞳，已经大概猜到了胖子的想法，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钦佩，嗯，还有点酸涩。
“这家伙看问题总是能一针见血，却为何对我和他的事情装傻充愣呢！”女王郁闷地想着。
只听麦公子接着说道：“每棵大树都有发达的根系，可是根系再繁盛，又能覆盖多少土地呢？所以，大树生命的延续不是靠根，而是由种子来完成的。你们，古塔镇的每一位，其实就是察罕的种子啊！你们肩负着察罕生命的传承，察罕永存，便是你们最重要的职责！”
话到此处，胖子稍作停顿，眼神扫过众人。
他发现，所有在场的人，眼睛都比之前亮了许多。而首领屠格的眼中，更是显出些许愧疚之色。
胖子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他接着说道：“所以，实际上，大家的坚守，已经完成了家族交付于你们的第一个使命。说实话，我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忠诚与坚韧，才能支持你们在此为家族守候这么久。你们并不是家族抛弃在外的孤儿，你们才是家族真正的希望寄托。正是你们的付出，才为察罕留下这颗火种。在此，请大家受我一拜！”
麦公子说着，已经郑重地一拜到地。
大部分人都没想到，家族给自己的第一个使命，就是“活着”，而其意义又如此深远和有价值。
呼啦一声，众皆拜倒。
“感谢族长！我们……”屠格语音发颤，竟然已经说不下去。
“各位请起！各位请起！唉！在我的家乡，这种对拜，基本都是在结婚的时候才会用到！你们这么多人，我，我实在是承受不住呀！所以，咱们还是起来说话吧！”胖子突然说出这么一段话。
现场的气氛本来颇为严肃，甚至有些压抑，却被胖子这段不伦不类的告白完全打乱。
大家先是不解，旋即便放声大笑，相继站起身来。均觉得这位年轻的胖子族长说话又到位，人又风趣。
胖子侧身搀起屠格，他眼神明亮，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屠格看着这位胖胖的代理族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家伙有两下子。
寥寥数语，便把古塔镇这些年来坚守的价值，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这个操作，给了所有人充分的肯定，而这种认可正是所有人最需要的东西。
另外，不知不觉间，大家压抑、茫然，甚至愤怒的心情，也被这一闹搞得烟消云散。
就连屠格自己，都觉得身上一阵轻松。
作为本镇的首领，他承受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所以，我不想再听到大家说什么一腔热血之类的话。因为你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用来浪费在无谓的拼杀上的。各位明白了吗？”胖子缓缓问道。
“明白！”声音并不算整齐，但大家也都基本明白了胖子刚才一番话的用意，心中多少都有些感动。
“察罕人的血已经流得够多，我们必须把每一丝生命都体现出最大的价值，你们，明白了吗？”胖子的声音高亢起来。
众人被他的话所感染，齐声喝道：“明白！”
“英雄，不单需要血性，更需要头脑！因为，我们都肩负着伟大的使命！你们，明白了吗？”胖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明白！”所有人以狂吼回应，声音直冲霄汉。
丘顿与内森不由自主地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就这么三言两语，胖子收拢人心的手段何其高明，他对古塔镇存在的意义，又理解得何其深刻。
二雷兄弟，则早被麦公子连喊带叫地搞得热血沸腾，自始至终一直跟着众人乱喊。
远处，刚刚到来的西莱尔带着珠珠和彩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眼中含泪，被情郎的话语深深打动，深觉让胖子做这个代理族长简直就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摩羯瞳的目光，依然冰冷，心弦却在轻轻颤抖。
难道，现在的胖子，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身为统帅，女王陛下最清楚不过，胖子的一番话，将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
胖子喊完，口干舌燥，没想到连个送水的人也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说道：“大家可能已有耳闻，苏丽尔女王因病放权，由元帅哈桑暂代元首事务。我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阴谋。而发动这场阴谋的人，很有可能也与察罕家族莫名失踪的事情脱不开干系。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助苏丽尔女王重夺王位。这也是察罕复兴的第一步。”
听胖子终于开始交代具体任务，众人无不精神振奋，摩拳擦掌起来。
他们虽然基本都没搞清楚，帮苏丽尔女王夺权与复兴察罕之间有啥关系，却在不知觉间，已经对这位代理族长，产生了充分的信任。
摩羯瞳眼神微凝，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这家伙这么卖力气，原来是想帮我啊！”她想着，竟然体会到一丝甜蜜的滋味。
“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第二个问题。如果与苏丽尔的正规军遭遇，我们的胜算有多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各位，几乎没有。唉，那位大叔，你为何这么看着我？”胖子正说着，就看到一位大叔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族长！俺觉得你刚才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番怎么说，也有三百多名注师，其他的兵员也都有两下子。不管与什么队伍遇到，应该都有一战之力！”这位魁梧的大叔，毫不萎缩地大声回道。
“五年前，苏丽尔女王率军突袭特尔吉，以少胜多，留下一段佳话！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血洗耻辱，赢得胜利，却从来不是展示自己的一战之力！”胖子严肃地说道。
那位大叔被胖子说得语塞，接不上话。而场中有不少和他同样心思的人，也都露出犹疑之色。
是啊！目标是胜利，而不是一战的决心与勇气啊！
“我看过刚才大家的操练，对各位的实力多少有些了解。说实话，我觉得大家的战力很强……”胖子故意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可是，对于大家的战术和战斗技巧，我却不敢恭维！”
“请族长明示！”屠格听胖子把话说在了点子上，心中喜悦，瞪了那魁梧的大叔一眼说道。
胖子向屠格微微一笑，这才说道：“我们还以当年的苏特之战为例。苏丽尔为何能取胜？不只在他们有一位敢打敢杀的女王做统帅。而是因为这位统帅是在用脑子打仗。”
麦公子一边说着，一边偷瞥了摩羯瞳一眼，见对方丝毫不为自己的“马屁”所动，不禁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他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话正在触动着女王那根最为敏感的神经。
苏特之战的战术特点，胖子又从何而知呢？除了女王本人之外，谁还能给他剥茧抽丝，解说到最关键的要害呢？
而这些话，正是胖子给摩羯瞳解毒之后，两人相互依偎着聊天时的一部分内容啊！
“苏丽尔的战术，说来十分简单，就是‘突袭’与‘偷袭’这两个！什么意思呢？我来做个示范！”胖子说着，一闪身已经跳下高台。
他几步走到站在队伍前列的一个矮小身影面前，正是之前见过的屠格二公子，火煊。
“火煊，你注意！我要偷袭你啦！”胖子正儿八经地对小男孩说道。
旁边的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发笑。
哪有这么偷袭的呢？
唯有火煊已经严阵以待，拉开架势，放出屏障说道：“族长！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可告诉你，少爷我打架从来不知道留手！你也得小心些！”
正所谓童言无忌，火煊这话一出，立马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就在此时，胖子动了。
他没有使用注术，而是用上了内森给的徽章。
只见麦公子人影一晃，便已到了刚才说话的魁梧大叔身侧。
谁都没想到，这位族长会来这么一招声东击西。
那大叔见机甚快，可刚想躲避，已感觉脖颈处被抹了一把。
他知道，若是真正的对战，自己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胖子并不停留，一个闪身便又退回到火煊身前。
众人被麦公子这一番操作弄得有点发蒙，似有所悟，又说不清楚。
火煊见自己被胖子晃点，可不干了。
他收了防护，插着腰说道：“族长，你耍赖！你明明说要偷袭我！却言不守信！”
此时，众人已经没一个笑的，表情都有些严肃起来。
“切！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偷袭！看看你身后！”胖子不屑地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火煊闻言一惊，赶忙回身看去，却觉得后颈已经被人拍了一下。
胖子一声长啸，飘身返回高台，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
火煊这才知道又被骗了一次，他刚要发泄不满，就听哥哥木禅冷冷说道：“这才叫偷袭！傻蛋！”
火煊闻言就要发作，可他却突然望了高台上的摩羯瞳一眼，便强自忍住，想了想，对胖子说道：“族长！我明白啦！这才叫偷袭。感谢您的指点。”
他说完，竟然还向哥哥挤了挤眼睛表示感谢。
木禅没想到一向点火就着的弟弟居然改了性情，错愕之下，也收起了对火煊一贯的不屑眼神。
“这孩子有前途，实在难得！”胖子心中一喜，却不知道火煊的变化另有原因。
“以弱击强，以少打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突袭与偷袭。突袭，讲究的是快速和突然。偷袭，则更注重隐蔽与速战速决。可是，如果对方已经严阵以待怎么办？放弃吗？不！那我们就要制造机会。这就是我所说的用脑。”胖子大声说道。
这番话，听得场中之人无不点头。
尤其是丘顿，更是大为赞同。
“我们既然又要尽量保存察罕的血脉，又免不得与敌方作战，那我们就必须想出巧妙的方法，也就是战术，才能收到好的效果！”胖子继续说道。
“族长！在下龙战，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赎罪！感谢您的指点！”那位魁梧的大叔抱拳施礼，插言说道。
胖子摆出族长的架势，点点头说道：“各位隐藏身份在这古塔镇已历四代。这便已经有了发动偷袭的第一个要素。你们表面上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伪装。而你们实力雄厚，高手如云，这便是发动突袭的最大本钱。”
“所以，我刚才说，我们会敌不过苏丽尔的正规军。不是因为人数和实力上的差距，而是因为他们会动脑，而我们还有待训练。因此，我不想再看到、听到有人说想出去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如果那样，四代人的苦，岂不是白吃了么？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优势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挨了打，还不知道出手的是谁！最好，还能挑拨起他们自己内部的矛盾！让他们狗咬狗给咱们看！这才是，我们，古塔镇的又一个使命！”胖子总结发言道。
经过麦公子的这一番挑唆，现场的气氛已经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一股阴谋与阴险的气息升腾，每个人的表情都怪异而又兴奋起来。
“我命令，自即刻起！便由我身边的这位女士还有黄汉先生，配合屠格首领一起展开战术模拟训练！之后，我还会教授大家一些合击之术，也就是战斗技巧以增强实力。”胖子未经当事人同意，便给摩羯瞳和丘顿安排了差事。
摩羯瞳：唉！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支队伍今后还不知道会“坏”成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