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前太医院纵火一案,查明是一个女子所为,误打误撞中,毁了那日太监史煎的药。那女子有人见到,随后进了公主殿下的寝宫。就在臣带着公子进监管府的同日,侍卫同臣讲,公主殿下曾去见过公子。臣猜测,那日纵火的女子,多半是公主殿下不会有错。”
李姜泰将茶杯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碰撞,盖上了茶杯。在座的官员都纷纷抬眼望,不敢言语。
“这倒是好事。金大钢那老东西,整日想着的,就是要如何除掉老夫。我放下面子去找他和亲,不想还没到将军府,他居然已经到了皇帝那里,让金达胜做了驸马爷。这样也好办,既然想要藕断丝连,紧紧捆绑住彼此,那就干脆在黄泉上也彼此扶持相互作伴好了。”
“大君英明。”
官员都走了,李姜泰走出正堂,看到了醉醺醺的李载程。
“站住。”
李载程看到李姜泰,抱怨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一出去喝酒就碰见父亲。
“又去喝酒了?”
李载程点头,“是,和太子殿下还有金达胜,我们难得聚一次,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少和他们来往吧。”李姜泰从李载程身旁走过。
“为何?”
李姜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李载程年少稚气的模样。
###第7章情难自已
“要成就大事,就不能有情感,”李姜泰一步步逼近李载程,“兄弟,女人,对于一个有着狼虎之志的男人,都是只会阻碍他前进的步伐而已,没有什么实在的作用。女人么,嬉戏,打闹,年少轻狂,为父不会多讲你什么,只是不要过了火候,免得日后伤情,还怪为父心狠手辣。”
李载程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只顾着点头答是,踉跄地走进了自己的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日风和气朗,寡人特定明日午时举办蹴鞠赛,六人成队,两队一轮,择优选录,赏金千两,钦此——”
“哎你们听说了吗,宫里要办蹴鞠赛,”李载程从太医院回来,一转眼就到了太子宫。
“听说了,父亲还鼓励我去参加呢。”金达胜转着眼前的玉杯。
“你们两个踢过,达胜武功高强,载程聪明灵活,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可不敢去。”金皓陆摇摇头。
“哎呀走嘛,怕什么,有我和达胜在,肯定是稳赢啊,再让达胜去兵营里找几个壮汉,宫里的男人,除了医官就是太监史,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
金达胜点点头。
这天一早,宫里便张灯结彩,蹴鞠赛就要开始了。
丞相府。夫人为大君穿上锦袍,李姜泰四处看看,“李载程呢?”
“今日的蹴鞠赛,载程也在参赛的队伍中呢!”夫人笑着说。
李姜泰轻哼一声,转身走出。
宫中的竞技场上,各路参赛的队伍已经就绪,远处的观看席搭起了华贵的凉棚,遮住炎炎烈日。陛下的身旁,一左一右地坐着李载程和金大钢,两人不仅话不投机,而且是一个看不惯一个。
陛下笑着,“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呢,姜泰,大钢啊。”
“臣在。”两人和声而应。
“还记得二十年前,寡人还没有执政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像现在的太子,李载程和金达胜一样,是人人羡慕的兄弟。而今一晃,二十年光阴都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陛下容光焕发,有老天庇护,即使是八十岁也会比十八岁的壮年身体要棒。”李姜泰不紧不慢。
“八十岁和十八岁怎么可能一样,八十岁的人自当有了几十年的阅历,待人待事更加沉稳,气度非凡,像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不像某些人,年龄一大把了,却还像十八岁的黄口小儿一般没轻重,不知分量。”金大钢回怼。
“大将军实在对臣误解有些深了。”李姜泰的眼里露出杀机。
“好了,好了,”陛下摆摆手,“两位大臣,朕老了,对于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了,自当是守出些心得和感悟。多大的风浪,朕都领悟过,若是真的有一日,朕这条大船翻了,两位大臣,一请为自己寻好出路,二请饶了朕的两个孩子。毕竟,如你们所见,朕从不会让他们触碰国事,他们也不懂朝政,不懂大义,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呐,不要让这三个孩子的友谊像我们三个的那样葬送,就让他们永永远远地成为兄弟吧。”
“陛下言重了。”金大钢和李姜泰抬头,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蹴鞠赛踢得火热,李载程虽不会武功,但在场上十分出彩。机智灵活,进了不少的标。
金溪嬗闲得无聊,在宫里乱转,看到大批大批的宫女跑向竞技场,心里好奇,也跟着去看。
只一眼,金溪嬗便认出了其中的李载程。
翻身,转身,过人,踢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奶白的皮肤出了汗,在烈日的映衬下帅气逼人,那种势在必得的神情,坚定果敢的眼神,引得现场的宫女一阵尖叫。
这眼神,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金溪嬗想起那日在议事殿门口碰到的丞相大君李姜泰,李姜泰看她的眼神,和刚才李载程看蹴鞠的眼神,居然如出一辙。
他果真叫金达胜吗?他,不会是那个看起来就十分阴险的丞相大君的儿子吧?
想着想着,再一看,李载程已经不在场上了,金溪嬗走近些左寻右找都不见踪影。突然身后有人捂住自己的嘴巴,搂住自己,把她带进了一处宫巷。没头没脑地跟着一通跑,说来也怪,没出几步路,就到了太医院。
金溪嬗定下神一看,“大人?怎么,是您?”
李载程笑着,“怎么不能是我?你不是想去太医院学医吗,走,我今天带你光明正大地进一次太医院!”
到了院门,两旁的侍卫宫恭敬行礼:“院史大人。”
李载程清了清嗓子,“院中的药房可有人在?”
“禀大人,熬药的医官已经悉数将各类药品补品送至娘娘的宫里了,先药房中无人当差。”
李载程拉起金溪嬗的手,“走,我带你去药房看看。”
李载程带金溪嬗来到上次被烧毁的药房,只是个把月,已经修缮一新。金溪嬗到处看着,惊叹于户部的办事能力。
李载程笑着,“你只是宫女而已,怎知户部司能?”
金溪嬗迟疑了一下,转转眼睛,转过身,歪着脑袋,“怎不能知?即使是宫女,也当知国事,知君忧,亦知百姓忧也。”
李载程走近,向金溪嬗伸出手,金溪嬗往后一躲,谁知退无可退,靠在了一面大大高高的药抽屉上。
“没看出来,懂的不少。”李载程伸手拉开几个抽屉,取了几服药,转身放进陶瓷壶里。
“我看你偷听院史讲课不是一两次,这几味药,应该已经认全了,今日我要教你的,是一副治疗眼疾的方子……”
金溪嬗认真地听,时时点头,不出半个时辰,已经记下并领悟了李载程所讲述的所有道理。
李载程很惊讶地看着金溪嬗,“你还真是个学医的奇才。”
“那日后,大人可愿做我的师傅?”金溪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李载程。
“额,这个么,”李载程笑笑,“身为院史,我一生只收一个徒弟。”
“那敢问,要如何才能成为大人的徒弟?”
“我,只会教我的女人。”李载程认真地看着金溪嬗。金溪嬗轻啊了一声,脸颊微红,低着头没有讲话。
“男人和女人,是彼此的影子。我,希望我的影子,可以学会我所学,在关键的时刻,懂得保护自己。因为我不可以失去影子,一旦失去,等同于我不会再有心脏和性命。我说的,你听懂了吧。”
金溪嬗轻轻点点头。
“不过,您,找到您的影子了吗?”
“她,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李载程笑着,“我教给她的第一副方子,是治疗眼疾的。我希望日后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可以拥有星辰般的双眸,迎接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情。因为她值得。”
说着,李载程站起身来,“宫中女子一旦入宫,便鲜少有出宫的机会吧?走,我带你出宫看一看。”
金溪嬗害羞又疑惑地看着李载程,没等金溪嬗点头,李载程拉起她,牵了马厩中的一匹白马,将金溪嬗扶上马背,而后坐在金溪嬗身后,一手抱着金溪嬗,一手牵拉缰绳,神采飞扬地出宫了。
宫外热闹非凡,骏马在城中寸步难行,两旁的街道熙熙攘攘,金溪嬗从未出过宫,也未曾见过如此的场景,兴奋欢愉,不愿再停留在马背上,拉着李载程跳下马,在道路两旁处处驻足。
“这里,是整个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有花店,首饰,”李载程边走,边指着路边。“你若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
一个首饰小摊上,金溪嬗拿起一个青玉镯子,横看竖看,喜欢非常。
李载程有些惊讶,“怎么,喜欢这个吗?”
金溪嬗欢喜地眨眨眼睛,点点头。不等李载程付钱,已经把镯子戴在了手上,想要取下来时,却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金溪嬗嘟嘟嘴,一脸委屈地看着李载程。
李载程捏了捏金溪嬗的脸蛋,拿起金溪嬗的手,看到手腕都被勒出了红印,心里一阵心疼。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商贩,“这镯子我要了。”金溪嬗浅浅一笑,眉眼弯弯。
长长的一条街逛下来,金溪嬗虽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但却没有再买任何东西。到了一处茶铺,两人坐下歇息。金溪嬗脚腕有些酸痛,但没有露出倦意。
李载程看了看金溪嬗的脚,“今日我们就逛到这里,等会我送你回宫。今日出来,你为何独爱这个镯子?”
金溪嬗笑着,把手伸给李载程看。“大人看到什么了?”
李载程透过浓浓的花香味,看到了一个“仁”字。
“仁?”
“嗯,”金溪嬗点点头,“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有三,一是希望父亲和哥哥可以安泰无忧,二是希望我可以遇到我的影子,三是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仁心治人的大夫。”
“仁心的大夫,是个不错的追求。”
“是啊,”金溪嬗笑脸盈盈“只要肯认错,肯道歉,就应该被原谅,作为一个学医懂医的人,无论自己的病人是什么样的人,是满手鲜血的刽子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我都希望我可以一视同仁,用我的医术,让他们恢复身体的安泰。”
李载程出神地看着金溪嬗,“你,还真的,不像个宫女呢。”
“不过,我刚才选那镯子,大人为何那般惊讶?”金溪嬗看着李载程。
“啊那个啊,因为以前一起逛过的女子基本都会要些贵重的,比如宝石啊上好的胭脂水粉一类。”李载程说的云淡风轻。
空气仿佛静止了三面。李载程长大了嘴,突然意识到似乎说错话了。
正准备解释,远处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向茶铺走来,看到李载程,纷纷黏了上来。
“喂,”李载程慌忙把女人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要干嘛,松开啊!”
“院史大人,您都很久没有去我们那里了!”“就是啊!”
金溪嬗咬着唇,站起身来,瞪着李载程。不说一句话,转身捂着嘴跑了。
李载程甩开那些女人,疯一般追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几条街,李载程才看见金溪嬗,正坐在湖边,看背影楚楚可怜。
酝酿好要说的话,李载程走上前,悄悄坐在金溪嬗身旁,看着她哭花的脸,“好了啦,都哭成小花猫了。你要听我解释呀!”
“大人没必要向我解释,男人么,很正常的。”金溪嬗带着哭腔。
李载程懊恼地挠着头,“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不正经的话。”
“我知道大人身边桃花很多,只是没想到,居然可以一次招惹这么多!”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载程搂着金溪嬗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真心喜欢的女人,我这辈子,只会为你一个人欢喜为你一个人难过。你腰间的玉就是证明,这玉是一对,不会有人拆散我们彼此。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