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正(上午八点),展渊、王进功、季先,入见吴浩,汇报如下
时青旧部,离营者一千四百一十五人,留下来的,一千四百一十六人,刚刚好对半。
马匹、甲胄、弩,都留下来了。
离营者中,包括时青堂叔时全,此人算是时部的第二号人物。
吴浩笑道,“好!等于替我们甄别了!省了我们多少事情?余下这一千四百一十六人,嗯,可以发犒赏了!还可以发个双份儿!哈哈!”
“是!”
“时青首级,传示泗州诸县!要明示此人是因殃民而被正法的!然后,再谕以祸福顺逆,看看,有谁归宋?有谁留金?”
“是!”
吴浩杀时青,摆在第一位的,确实是为严肃军纪。
认真说起来,吴浩还没打过什么大仗,团灭完颜文通,固然是不折不扣的大捷,然由始至终,盱眙这边儿,不过就射了几支火箭,也不晓得好不好算成“大仗”?
实战经验虽有限,但吴浩信奉“纪律是第一战斗力”,像时部这种一身恶习的军队,只能打顺风仗,不加彻底改造,非但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还会像病毒一般,感染、侵蚀神武军。
所以,这块烂肉,必要尽快剜掉了它!
哪怕冒激变的风险。
事实上,因为计划严密,准备充分,兵变并未发生,时部二千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头目被斩首,一点脾气也没有。
由此也可以反证,这种依靠奸淫掳掠维持士气的军队,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士气。
事实证明,杀时青,非但对时青旧部,对神武军,也是极大的震撼或曰教育。
在普通士兵眼中,时青是“大将”,一般来说,整顿军纪,杀的都是中小军官——就像完颜文通那样;时青,那可是“钤辖”,算是一军之主,说杀就杀了?
谁想得到?
真正是三军惕栗!
从此,对“纪律”的执念,才真正融入神武军骨髓,成为这支将无敌于天下的军队的最重要基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吴浩也是欺负时青是个新降的“红袄贼”,杀了就杀了,朝廷不会有人说啥闲话,这个钤辖,若是朝廷正经经制,吴浩就只能弹劾,不能擅杀,目下,他只是个知军州,还不是方面大员,没有“擅杀大将”的权力。
其二,为排除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是谁?
就是时青啊。
时青叛金、降金、再叛金,反复无常,这种人,本就不知“忠诚”为何物,说翻脸就翻脸的,因欲壑未填,已露出了明显的离心倾向,已不可以如王义深所说的,若金国大军来攻,防务上“倚重”之——刚好相反,到时候,这个时青,只怕说“反正”就“反正”了!
因此,吴浩不能不先下手为强,提前拆除这颗“定时炸弹”。
其三,如他向展渊等人交代的,为招降泗州诸县。
照吴浩看,百年水患,兵隳不断,淮南对宋有怨,淮北对金,向心力更加有限——日子过的苦,怀念前宗主,这是被占境土人民的基本心理,他有六、七成把握,有时青这颗头颅为号召,泗州诸县,可以不战而降。
号召?是啊,我杀时青,是因他祸害泗州人民,我为泗州人民除一大害,泗州人民不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吗?
会不会有人斥我“杀降”?不会,我只杀时青一人,时部数千将士,皆来去自由,怎可说我“杀降”?
泗州治下,有盱眙(您没看错,金国也有个盱眙)、淮平、临淮、虹县等四县,盱眙是首县,县治、州治同城,拿下州治,等于拿下县治,所以,尚未奉降者,淮平、临淮、虹县也。
淮平亦临淮水,东距州治,不过二三十里路,算是“密迩”,时青屠的那条村子,就在淮平境内,时青首级传示到淮平城下,城上二话不说,立即开门出降。
感动不感动的另说,关键是淮平距州治太近了,城中又未驻扎金朝的经制军队,既无心、也无法抵抗宋军的攻击。
接下来是临淮。
名曰“临淮”,其实并不真正濒淮,而是位于州治以北五十余里,可算是泗州城的北大门,欲守泗州城,必先守临淮,临淮若不在手,泗州城门户洞开。
临淮也没有金的经制军队,不过,民团的力量不弱,有一千二三百人,并不是不能一战,知临淮县名叫黄文,颇为犹豫,但统带民团、名叫戴栗的却不犹豫一战个屁!
今春的战事,都在宋境,俺们临淮,明明不是战场,但仗打完了,却一片萧条残破,为啥?还不是因为“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大军过境,台面上需索无度,台面下奸淫掳掠,多少农户家破人亡?囚攘的,这个大金子民,老爷不想做了!
黄文眼见若不从众意,无需宋军进攻,自己就得步时青之后尘,于是,继淮平之后,临淮亦开城出降。
接下来,是虹县。
不过,这一回,吴浩碰了个软钉子。
虹县在泗州城西北方向,直线距离一百五十里左右,西距宿州,已经不远,知虹县名叫仇自明,对泗州来人如是说
吴副都统制军纪严明,我是很佩服的,不过,我若献城,朝廷大军来攻(这个朝廷,自然是指金朝),虹县首当其冲,城破之后,必老少无遗,我为民父母,不能陷民于水火,只好请吴副都统制见谅了!
来人暗示宋军破城,虹县不一样“老少无遗?”
仇自明笑一笑,“其一,吴副都统制爱民如子,即便破城,亦必只诛仇某一人耳——千刀万剐,悉听尊便!又岂会残民以逞?不至于!不至于!”
顿一顿,“其二,虹县南距州治,己近二百里(指道路长度,非直线距离),吴副都统制毕竟兵力有限,深入敌境,似乎……太冒险了些?欸,吴副都统制是最知兵的,这个……不至于!不至于!”
嘿!我这个暴脾气——
话说,这个仇自明,有点子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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