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眼花缭乱的变故,发生只在瞬间,而在冯仕炎的感觉里,却宛若度年。
他似乎还能察觉到,自己的裤裆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湿润在蔓延……
当然,这只关乎本能,不受他的控制。
那久经打磨的枪杆柔韧性极佳,迎着山风不停的晃动着。只是眼前那刚刚仍旧在活蹦乱跳的刽子手,现在却已被生生的钉死在了面前。
顺着伤口,奔涌而出的献血,如同开了口的大闸,沿着枪杆顺流至枪头,最终浸润地面,令眼前的一切显得无比的魔幻。
冯仕炎不禁感慨,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当然,此时的他暂时也没有办法判断现下的局势是否对他有利,只能说,他又一次侥幸的活了下来。
“呃……啊……”
一阵不明意义的嘶吼声,自冯仕炎身旁传来。
那个被死死的钉在枪杆之上的悍匪,像是回光返照般做着最后剧烈的挣扎。
随后便再也无力紧握手中的凶器,由得其径直坠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响,像是一个信号,将短时间陷入静止的丛林,重新按下了启动键。
显然,那提锤壮汉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刻的变故,就连脸上戏谑的笑容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失,便瞬间重新变的警觉,但仍旧难掩满脸的慌张。
原本因兴奋而高举着的锤子被他瞬间回撤,护在了胸前,一个翻滚,便将自己侧身隐于一株树的后面,窥探间,满满的都是警戒。
而冯仕炎亦不敢有一丝的动弹,刚从鬼门关侥幸脱逃,但实则祸福难辨,焉知不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所以他也只能继续煎熬着,静待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
世界又一次沦为静止……那藏身于树后的壮汉,狡黠的眼神不停的窥探的四周,以防止可能到来的袭击。
忽然,冯仕炎发现,那个壮汉浑身上下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而他恐怖的来源,正是那杆仍旧立于地上迎风摇摆的长枪。
……
身为一个现代人,冯仕炎对于这些冷兵器终究是有些生疏的。因此他能做的也仅是从外观上来做个判断。
直观的感受就是:这杆枪枪杆的材质,与以往在电视上所看到的那些长枪,并不一致。
通体泛着黑色且夹杂着些许金属的质感,但他可以确定,这枪杆的材质并不是金属,而一定是木质的,只能说其制造时的用材以及锻造的手法,大概有一定的特殊性。
也正是因为其独特的色泽以及质感,所以刚才那一幕的突袭才能如此的顺利。
它的突然出现,就像是裹挟着一层天然的保护色。
尤其在这片林子里,令受袭者难以在第一时间做出防备。
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是,即便是刚刚经历了汹涌鲜血的洗礼,但这杆枪的枪身乃至枪尖,竟是都没有染上分毫的血迹。
……
至于那个壮汉的恐惧……熟悉,对,一定是熟悉!这个持锤壮汉一定是认识这个武器的。
而此时他的惊恐,更像是看到了一个夺命的死神……
冯仕炎的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杆枪的主人与这两壮汉,应该分属先前在林中对垒的双方。
很明显双方在前头已有过数次的交锋,而仅靠一杆枪,就能够让这肆无忌惮的悍匪如此惊惶,显然是他们在先前已被这杆枪的主人杀至胆寒。
所以才会如现在这样,仅仅只是见到武器,就令他惶惶而不可终日。
对于冯仕炎来说,这大概……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虽然此时的他并没有选择的立场的权利,但刚才的那番追击,显然已经默认的将他归于依旧藏匿着的这一方。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除非对垒双方都毫不讲理的那种,否则他的小命大概率上,算是保住了……
……
此时更感煎熬的,当属那持锤悍匪了。
隐约间,冯仕炎依稀可以看到他仍旧在压抑的喘着气,借以平息心神收到冲击引发的剧烈动荡。
他的整个身体都低伏在原地,像是正在积蓄着力气,试图借机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沉寂……无穷无尽的沉寂……
就在冯仕炎百无聊赖的数着当空飘落的枯叶,一声闷响突然自林间响起,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抬眼望去,一道黑影蓦然自树荫处俯身窜出,迅速往来时之路遁逃。而启动之迅猛,真当的上是石破天惊,用力之猛,一时间竟激起满地的碎石,朝四处崩裂开去!
冯仕炎看的有些痴了,除了曾经在电视当中见到过如这般的飞天遁地,现实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
而伴随着那人的离去,一道黑影伴挟着无可匹御的破空声,向冯仕炎袭来,赫然是他一直手持着的那柄锤子!
即便是离开,那人也没有忘记将蓄力已久的锤子,径直甩向仍旧躺在地面上不敢动弹的冯仕炎。
既然已经将冯仕炎归为敌方,自然就不会存在任何的心慈手软。
而攻其之必救,顺便将卸下沉重武器带来的负担,显然也是最有利于他从现如今不利的情况中剥离开去。
如此杀伐果断,想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冯仕炎的心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想要起身闪避,谁料却由于长时间的卧躺导致血流不畅,一时间竟是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锤子越飞越近……
“完犊子了……”
冯仕炎暗暗的叹息,默默的闭上眼睛,等待生命的最终时刻的降临……
本以为历经了大起大落,可以就此苟活下来,想不到最终还是身如蝼蚁,命不由己。
正待冯仕炎濒临绝望之时,一阵细密的脚步由远及近,自冯仕炎身后传来,后发先至,转瞬便来到了冯仕炎的身前。
所有的风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冯仕炎猛然的睁开眼,一个伟岸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并携来势狠狠的将那飞来锤子的锤柄当空握住。两股对冲的力两相交织之下,顿时竟僵在了空中……
“呃……啊……”
冯仕炎听到那人的低沉的嘶吼声,即便是逆着光,都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迸鼓起来。
忽的,只见那人脚步一阵不规则的晃荡,似要被那个锤子的去势带动,向后横飞出去。
“难道,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么?”
冯仕炎尽力的睁大着眼睛,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却不曾想那人只是借着步频的调动,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又将自己自那种去势中捞了回来,伴随手臂使力,便将那锤子以远比飞来之时的速度,照原来的方向甩了回去……
“轰……”
一阵地动山摇之间,远处一棵不算十分粗壮的树竟被这回飞的锤子,硬生生的砸成了两段!
可想而知,原来这个锤子如果当头砸下,冯仕炎现在将会是怎样的样状,想到这里,冯仕炎不禁有些后怕。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大概是真的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