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人进五人出,饶是沙场陷阵,死伤比例也没这般大,更何况这还只是入了一片方圆不足百来丈的竹林。
唯一活下来的灰袍男子此行还未见过一位苗寨高手的身影,可身边的同伴却减去超过半数。
只见这位三品的修士面色苍白,一迈出竹林便瘫坐在地。
面对曹沫等人投过来的目光,依旧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走了,杀了我我有不走了。”
一袭白衣的曹沫对于他的话好似置若未闻,也未停步,只是从他身边缓缓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带起一地干枯落叶。
其他两人一马也没有理会瘫坐在地上的灰袍男子,默默地从他身边借道经过。
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就这么简单?
灰袍男子有些不太敢相信心中生出的这个想法,终于还是转过身躯,壮着胆子向那位打头的白衣少年喊了一句,
“我可以走了是吗?”
白衣少年停下脚步,头也未回,
“随你。”
“你们放心,我那几个师兄是罪有应得,我肯定不会告诉师门他们是怎么死的,宗门长辈问起来我就说是他们自己不小心落入了法阵中。”
曹沫微微颔首,再次抬脚前进,然后又叹了口气,轻飘飘回了一句,
“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为什么?”
三人一马脚步不停,没再回答,只留那余下的一位灰袍男子在竹林外暗自发呆。
出了竹林,又走了大约三四里路的样子,孙林抬头看了一眼半山坡的那处寨子,幽幽念了一句,
“真是望山跑死马啊。”
曹沫和朱子真对他这句话倒未有什么感触,只是觉得确实还有些合宜。
扶翼听到他这句话却立马一顿,孙林瞥见了他的反应,
伸出手抚了抚他那越发铮亮的马鬃,安抚道:
“放心,不是咒你,咋个这么大反应嘞。”
扶翼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加快了步子和一起曹沫并排走着。
孙林自觉无趣,聚集体内灵气想要御剑升空,可依旧是飞不起来,哀嚎道:
“还是不能御气,这得走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省省吧,这一带应该都让人设下禁制了,现在不仅不能御气,连调动体内气机都有些凝滞,不然那些四品五品的怎么肯慢慢徒步从山下攻上来,御风飞上去大杀四方不是一了百了。”
孙林试了一下,果然如曹沫所说,随即有些泄气,百无聊赖地折了一根路边的杂草,开口道:
“对了,老曹,刚刚你咋跟那人说不要回宗门,这是为啥?”
曹沫抬手扫去了身前的一枝桃花,依旧是没有停步,头也不回道:
“三个四品没活下来,反倒是一个三品的活了下来,你觉得这合理吗?”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对,这只是可能,但只要是可能,他的宗门就会有千百种办法让他说出真话。”
“说出来了又怎样?”
“他们的人行事不端,有损宗门名誉,这样一个人活着还不如让他死了。”
孙林有些不解,踢开了路边的一颗石子,
“我们杀了他们的人,按理说打了小的就应该来大的,他们不是应该报复咱们吗?咋个这名誉还这么重要?”
曹沫终于是停下了步子,转过头来看着孙林和朱子真,缓缓道:
“对,在有些人眼中,名誉和面子,这两样东西也许比天大,作用也比天大,你拂了人家面子,打了人家的脸,那人家就要来找回场子,杀你性命。”
曹沫顿了顿,面容严肃道:
“所以你们要记住,这就是江湖。”
孙林瞥了瞥嘴,嘀咕了一句,
“真他娘的是个奇怪的江湖。”
朱子真在后面听到曹沫这句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也许曹沫还不知道,他的这番话给两人留下了多么重大的影响。
甚至在后世,某些史学家追本溯源,
都一致认为那两位绝世妖侠之所以要一手将整座浩然天下的江湖风气给改变,是受了某人的指示。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了。
三人一马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半山腰处的山寨前进。
其实在竹林中时,曹沫就有些纳闷,为什么明明那座山寨近在眼前,几人却走了这么久,如果按正常脚力来算,其实众人都快走出七八里路远了。
不过之前孙林无意中蹦出的一句“望山跑死马”正好提醒了他。
别看那座山寨看着是近在眼前,几乎就是自己一个御剑都能走过头,
可其实这座寨子肯定是被高人设下过类似海市蜃楼一般的法阵,不然为什么之前青山城长老那样惊人的一击结结实实落在上面却毫无反应。
如今出了竹林,曹沫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真正到底那座苗寨还要走上一段时间。
离这不远处,另外两条上山的路线不断传来喊杀声。
曹沫抬头看去,能够隐约看到东西两边天幕处各种术法留下的流光溢彩,看来那两条路线上的战况很是惨烈啊。
那片云波诡谲的竹林吓退了大多数人,如今这边反倒相对安全些,看样子自己这队人马恐怕是要先众人一步上山了。
曹沫原本的打算是想着跟着所有队伍后面看个热闹,也不求获得这次西狩大会的第一名,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自己这一队反而走到了最前面。
不过既然上都上来了,也就没有退下去的道理。
想着这些,三人一马已经能看到那个苗寨的边缘了,看来再走一会儿就该到了。
整个队伍所有人气机猛地一收,前进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咱们现在去寨子最高处那处祠堂看看,想来这个寨子的高手都被青山城的长老给逼走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两个隐藏较深的高手偷偷留下来,记住,都小心一点,一发现不对马上就遁走。”
四人鬼鬼祟祟地避开那些近处的房屋,绕着寨子的边缘,直接向着坐落在寨子最高处的祠堂摸了过去。
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只毫不起眼的竹雀从树梢间振翅而起,同样向着祠堂的位置而去。
不知怎的,这座苗寨明明正遭受着数十个队伍的进攻,而寨子里却没有一人走动。
难不成所有人都去了东边和西边抵御进攻,又或者那几道掠上天幕的长虹就是这座苗寨的所有人了?
想到这些,曹沫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似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向那座祠堂迈进的步伐也都缓了许多,
越靠近那座祠堂,所有人的呼吸就越加的急促,也越加小心。
这种紧张的气氛在这四人队伍之中蔓延了开来,终于孙林忍不住开口道:
“老曹,会不会有什么埋伏啊,我怎么感觉这不对啊,这座寨子怎么空无一人啊。”
话音未落,杀机突起。
那座原本大门紧闭的祠堂,大门恍然一下打了开来,几十位手持苗刀身着短服面相凶狠的男男女女从祠堂中冲了出来,将三人一马团团围住。
刚刚还在疑惑为什么没人,现在好了,看样子所有人都在这了。
孙林一把抽出了腰间长剑,与那些手持修长苗刀的男男女女对峙起来。
孙林撇过头,眼神却逼视着对面那些人,
“老曹,现在咋办,冲出去?”
曹沫紧张的盯着面前那些人,正欲开口,
对面那一拨人中却突然走出了一位衣缀白银、相貌端庄气态不似常人的中年妇人。
那位风韵犹存的华贵妇人,看着平常应当是与人和善的性子,
不过此时却依旧是用一双杏眼狠狠瞪着曹沫等人,咬着牙道:
“你们这群青山城来的强盗,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攻占我们的寨子!”
妇人边上一位短打扮的汉子一边举刀对着曹沫等人,一边回过头说道:
“苗夫人,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一刀把这群强盗杀了吧,当务之急是把寨子守到苗族长他们回来。”
被称为苗夫人的妇人却是没有没有理会汉子的话,显然是另有打算,
“先把他们抓起来,给他们种上蛊。”
一听到蛊,曹沫等人皆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立马使出身上手段准备迎战。
就连存在时间久远的扶翼也不例外,一改一直以来那副优哉游哉的作风,背上双翼一下就绽出了银白的光芒,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出手。
“曹沫,可不能让他们种上蛊啊,不然别说一辈子,就是下辈子也不好过啊。”
虽然曹沫对这类诞生于十万大山中的秘术早有耳闻,可在听到扶翼的话时还是有些震惊,
“你也怕?”
“废话,蛊毒的种类千奇百怪,每一种蛊毒上身都是会让中蛊者生不如死,解蛊之法又向来难如登天,谁他娘的不怕这玩意。”
曹沫被扶翼说得也有些心颤,不过立马又正了正神,向那位华服妇人开口道:
“等等,你们刚刚是说你们寨子是突然受到了青山城的进攻?”
听到曹沫开口,那些苗寨人没说话,一人直接举起苗刀向他冲了过来。
曹沫手中长剑恍起,横剑将那一刀挡了下来,可持剑那只手却被这刚猛至极的一刀震地有些发麻。
这套刀法不容小觑,曹沫在心中暗自感叹。
余下所有手持苗刀的男女见状,纷纷入场。
一时间,三人一马在苗刀的刀光之中辗转腾挪,
两柄长剑在苗刀之中宛若游龙,左劈右挡,愣是刀光交错,不能伤到他们分毫。
朱子真一手掐诀化作冰盾艰险挡下袭来的一刀,一手做掌,将一柄送至命门的苗刀一掌震开。
对战最酣畅的还是要属扶翼,虽然尚未化形,作为一匹马身躯比其他人要大上不少,
可他愣是在几十把寒光颤颤的苗刀之中杀地有来有往,左冲右转,羽翼狂拍,将数十位苗寨高手逼地不敢近身。
那位站在远处未下场的风韵妇人见此情景,忽然高声道:
“列苗刀阵。”
数十位男男女女听到这句话立刻收刀后退,以特有站位列于华服妇人身前,以同
一种横刀式向着曹沫等人。
身处这方古怪地界与苗刀拼杀已经是有些吃力了,要是再来了苗刀阵那还得了,
曹沫一见这阵仗,立马朝那位华服妇人吼道:
“等等,你们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