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到达了某一种程度,甚至是会让人产生气愤的。
砚兰盛一脚踢中了虞清婉的腹部。
那女人倒在地上,竟又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仍旧挡在砚尘珏面前。
砚兰盛嗤笑一声,“他都已经不认你了,你认为你这么做能弥补什么吗?”
他说着,手臂穿过虞清婉身侧,掐住了砚尘珏的下巴,“阿珏,你告诉这个女人,你会原谅她吗?如果你会,我今日也可以看在你这么宽容大度的份儿上,原谅你对阿真的不敬。”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紧张甚至有反应的人并不是砚尘珏,而是站在一旁看戏的甄珍。
甄珍扭着水蛇似的腰身,没有骨头似的攀着砚兰盛的手臂,一副委屈的模样,“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就这么饶了他呀。他今日敢这么对待阿真,若有一日羽翼丰满了,说不准连陛下都会不敬的。”
砚兰盛一手抱着甄珍的腰,安抚道:“我的好珍儿,别担心,有我护着你,就凭这小子,怕是再给他几千年,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时候的砚兰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砚尘珏的手上,承受他的报复和折磨。
虽然得了安慰,可甄珍并不满意,她想要的远不止是割了砚尘珏的舌头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她想要砚尘珏的命。
尽管甄珍也从不认为砚尘珏会对她或者对砚尘真有任何的威胁,但是她就是喜欢看这样的好戏。
尤其是能让她讨厌的虞清婉痛苦万分的好戏!
女人一副张扬得意的嘴脸,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虞清婉和砚尘珏。
砚尘珏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痛苦和难堪,是甄珍觉得最遗憾的部分。
没什么耐性的妖王陛下也早就已经对砚尘珏失去了兴趣,只是冷声说:“砚尘珏,现在回答我,你要为了你的舌头原谅你的母亲,还是宁愿从此不再开口说话,也要继续恨她?”
他这么做的目的从不是真的给砚尘珏一个退路。
只是,砚兰盛认为自己对砚尘珏还是有些许了解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如今砚尘珏远在仙门,他需要试探砚尘珏是不是能够坚守本心。
毕竟,砚兰盛自己很清楚,他从来没有给过砚尘珏一点好处,除了留他一条性命。
而妖族之中,他痛恨自己的母亲曾经舍弃他,抛弃他。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砚兰盛甚至没有可以用来威胁砚尘珏的把柄。
就算此刻,砚尘珏开口说,他愿意为了自己的舌头,原谅虞清婉。
砚兰盛绝对会因此要了他的性命。
一个没有把柄的人,一个从他这里拿不到好处的人,一个利用的差不多的棋子,现在扔掉也并不可惜。
砚尘珏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十分鉴定道:“我……不原谅。”
他不能原谅,也没办法原谅。
原谅意味着他是一个可以随时倒戈,时时刻刻存在着变数的人。
但他也不能完全痛恨,完全痛恨意味着……他是一个不可控的人。
砚尘珏很清楚砚兰盛这么做的目的,他自然要给砚兰盛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不原谅,但此事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不愿任何人因为我受到诘难,还请……父亲不要牵连……不要牵连于她。”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我恨她,但又因为骨肉亲情维护她。
就像我对父亲,即便父亲待我并不好,父亲也终究是我血肉亲人。
砚兰盛哈哈大笑,看上去是在嘲笑砚尘珏的愚蠢和愚孝,但心里对砚尘珏的那一份顾虑也打消了不少。
此刻,砚兰盛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砚尘珏这么愚孝,不如干脆再给他一些甜头好了。
砚兰盛拍起了手掌,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虞清婉,你瞧瞧,你还不如自己的儿子。阿珏可比你懂事多了,那我到是想知道,如果你有的选择,你愿不愿意替你儿子来割这条舌头,算作是……”
他想了想,道:“就算作是,你对他的补偿?”
一听这话,甄珍的神情立刻激动了起来。
比起让砚尘珏被割舌头,她更想看到虞清婉被割舌头。
她倒是想看看,堂堂妖王妃因为她被割了舌头,从今往后还有什么人敢对她不敬?
令人意外的是,虞清婉竟真的挡在砚尘珏面前,道:“我愿意。”
砚尘珏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下去。
再加上他一直低垂着眼眸,没人瞧见他的神色。
在砚兰盛错愕之际,虞清婉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还请陛下割掉我的舌头,放过阿珏。”
可砚兰盛从来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猛然笑了起来,道:“我只是问,你如果有的选,并没有说,按照你的选择来做。”
说罢,砚兰盛手中突然幻化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猛地向虞清婉刺过去。
正在众人为砚兰盛这一招声东击西错愕时,他的匕首在几乎要划过虞清婉脸颊的刹那转而向砚尘珏刺了过去。
血流顺着虞清婉的手背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去。
砚尘珏长长的袖子下,手指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完全嵌入手心的皮肉。
他隐忍着,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和难过。
他知道,砚兰盛一直在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终于,砚兰盛没有从砚尘珏的身上看出任何一点异常,甚至在抬手去拍砚尘珏肩膀的时候,他颤巍巍的一缩,倒也没有后退。
这样砚兰盛很满意,他喜欢别人对他有点怕,但又并不怕的过分。
现在的砚尘珏,很符合他的要求。
殊不知,他怯懦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控制了他,让他连反抗都无法做到。
‘砚尘烬’见他出神了许久,哼笑了一声,道:“看样子,父亲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父亲需要我来帮你回忆呢,毕竟父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放在心上的。比如说……和我相关的事情。”
“不过今日,我倒是很惊喜,父亲竟然还能想起来,你说……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
话音刚落,他发出了一连串的嘲笑。
‘砚尘烬’的目的达到了,砚兰盛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当年的他,那无能为力的心情。
可‘砚尘烬’却觉得远远不够。
别人伤了他一分,他就要用十分来还。
砚兰盛紧闭双眼,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阿珏,父亲求你了,父亲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阿真吧!当年父亲没有想真的割掉你的舌头,父亲只是……只是……”
“试探吗?”‘砚尘烬’冷冷一笑。
这让砚兰盛惊诧的睁开了眼睛,可在看到‘砚尘烬’眼睛里的精光,他顿时又释然了。
他的儿子,从来不是个愚蠢的笨蛋。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配合他演戏罢了!
砚兰盛此刻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才是跳梁的小丑。
这些年来,竟什么都不知道,被计算于股掌之间。
‘砚尘烬’笑道:“父亲是试探,但我是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的想要父亲痛苦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砚尘真的舌头!我和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父亲会说谎,我从来不会。”
他说着收起了抵在砚兰盛下颚的匕首,转而一手提起了砚尘真的衣领。
‘砚尘烬‘又道:“我说了割舌头,就一定会割!”
他狠厉的说完,便抓住砚尘真的下巴,将那少年的脸面抬了起来。
小少年不停的挣扎着,甚至想要逃跑。
可很快,他就被‘砚尘烬’的法术禁锢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砚尘真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砚尘烬’,不停地摇着头。
他想说话,想求饶,却又不敢张开嘴巴。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嘴巴一张开,甚至可能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舌头就已经被割掉了。
可他畏惧,怕的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
‘砚尘烬’并没有因此对他产生一丝丝怜悯,他甚至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就让那少年张开了嘴巴。
砚兰盛瞳孔放大,恐惧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几乎喊破了声线,死命的嘶吼着:“不,阿珏,你拔我舌头,你放过阿真,你恨的人是我,你冲我来啊!”
可‘砚尘烬’只是偏过头来浅浅一笑,那笑容不入眼底,冷的吓人。
他轻声说道:“父亲,我是在冲你来呀!”
说罢,少年漂亮的狐狸眸子骤然一缩,手起刀落。
在‘砚尘烬’的匕首滑下去的刹那,砚尘珏再次抬手挡住了清吾的眼睛。
即便不用亲眼看见,清吾也能够想象得到,那是个怎样惨烈的场面。
清吾一贯不喜欢血腥的,可她这辈子似乎见了不少。
并且每一次见到血淋淋的场面,几乎都是来源于砚尘珏。
上一次,他带着人屠杀华光门的众人,或许是出于当时身怀有孕,对清吾的冲击力更强。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清吾还是忍不住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