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中,一片寂静,等葛生说完最后一个字,依然死寂。那个慈祥的老人脸色有些发青,显然这个题目的难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梨花满脸欢喜,显然为葛生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想出如此有难度的题目而兴奋,至于吴叔他躺在血泊中,虽然眼睛被血污住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耳朵还是听得到的。所以他在咧嘴,在无声地笑。葛生说的很平,但说的很快。帝誓的第一誓,文并不是指文赋才华,而是指数学奥义。你出一题,我解之,我出一题,你亦然,直到某人的题难无可解,这第一誓才算结束。众所周知,在一百一十年前的帝誓中,那两位大帝第一誓便用了三天三夜,最后殊华帝以半题之差惜败。但这三天三夜,自然是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可葛生此时不是,他从口中说出的题目,已经是他所能掌握的一个最难的题目。名曰四元不定题。葛连听过一遍,微微颦起了眉,好看的眉毛凝成一条难看的青蚕。他又想了一遍,眉头展开,可嘴角露出了冷笑:“葛生表弟真人不露相啊。”梨花看到他慢慢蹲下,心中一突。这样说着,他抬手刷刷刷地在地上书写,只见青梨木的地板上木屑飞溅,一排排文字犹如铁划银钩地浮现在那里。“闻圣人潇有良田美池桑竹泉眼,一池可养三田四竹,一泉可养九田七池,今知田与池与竹与泉,共万数。问田几?池几?竹几?泉几?”这样写毕,他抬头看了葛生一眼:“可对?”他只听了一遍,便全部记住,但是这对武者来说也是最基本的素养,并没有什么出奇。但他那样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在木质地板上刻字,犹如刀剑,这份功力已经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毕竟他只有十六岁。葛生点头。“初看以为四元,然四元繁杂无解。”葛连就这样在下面接着写道:“故拆田与池与竹,再化三元。”“为七元不定式。”葛生紧紧咬住嘴唇,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连当初被小九痛揍一顿悠悠转醒的时候看着小九那张毫不认错的脸都没有如此难看过。是的,这一道题是自己摸索出来最难的一道题,表面上只有四个未知解,但实际上题中暗藏的是七个。并且即使你知道这些,你也解不出最后的答案,因为。这道题并没有唯一解。可是说,帝誓的题目最后只能说出一个答案,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葛生不免对眼前的表哥终于心生敬畏起来。他不曾习武技,也不曾学魔法,安柠在他十一年的生命中其实只教了他寥寥几样东西。数术,家务,做菜。是的,你们想笑就笑个够吧,但是葛生其实就只会这三样东西。但是学的少便定然学得精,否则安柠也不会将凤眠山庄的账目交给他来,只是他不擅长速算心算,所以才求助小九。而不是说他一个人便做不到。可是眼前,葛生已经知道葛连在魔剑士的路上走了很远,远到自己拼命也望不到背影的地步,这便意味着他在其他方面便少了许多的时间。比如数学。葛生其实并不奢望自己能够在帝誓上战胜葛连,因为对方要大他五岁,只是,帝誓很费时间。比如那一场最出名的帝誓,从头到尾便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拖着,拖到安柠回来。虽然葛生并不认为妈妈回来就会有转机,但是有希望至少要比没希望好。这个男孩看起来那么热血地对葛连提出了帝誓的邀战,但是他的心却冷静如冰雪。第一誓的文誓,他有八成把握,所以才会在有先机的前提下,出手便是王牌。只要第一誓赢了,第二誓他也想好了对策,至于第三誓,只有他知道,安柠曾在家中藏着的那块玉有多么珍贵,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但以上这些有一个前提。第一誓他要赢下来才行。否则非但不能拖延时间,也捱不到第三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客厅内静地可怕,只有葛连手指在地板上凌厉如刀剑的切割声。“有三十六个解。”葛连缓缓说道。在他的面前,是用手指刻下如每字如拇指大小的文字,这些文字密密麻麻地排布,占地五尺方圆。此时,他已经写出了最后一个解。“我用了多长时间?”葛连回头问老人。慈祥的老人回答道:“少爷用了半个时辰。”“真是一道有意思的题。”葛连看向葛生:“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题了。”葛生心中发寒,他印象里的葛连远远没有此时的可怕,或者说葛连一直一直都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虽然说,三十六个解都算是正确的答案。”葛连微微笑,“但是答案很可惜只有一个。”这样说着,他抬指在地上写下了最后的答案。泉四。池一千二百四十五。田三千七百七十一。竹四千九百八十。“对么?”他问。葛生缓缓咽下一口口水,声音依然干涩无比:“为什么你知道这是正确的?”“是啊,三十六个答案中找出正确的那个,想要靠蒙实在是太难。”“但是天下人都知道,整个望海郡只有四处泉眼,这四处泉眼在潇出生那天同时喷涌,高达十丈,在潇陨落之后悉数枯竭,至今仍为死水。”“东西南北四方。”葛连说到那位死去的圣人,声音平静如常。葛生咬住嘴唇:“第一誓你过了,请出题。”他无能为力,因为对方远远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即使是用自己最强的中等马来赛他最弱的下等马,也无能为力。“既然表弟这么热情,那么我也不能有失礼数。”葛连轻声笑道:“请接题。”“侠游于北冥,得见息壤,此物高一丈,时时加增,侠测之得每日增一倍,每时辰增十二分之一,每刻钟增一百二十分之一,每秒钟增八万六千分之一,以此类推至细不可分。问,第二日,息壤最高为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