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西南边上的曹州,自古就是鲁豫两省的交界处。此前朝廷光复山东时,这里被留做了缓冲区,直到去年时才被光复。
由于之前的铁路修到了兖州城,曹州就成了入豫铁路的首冲之地,今年这里不但忙着修铁路,还成了北直工业制成品入豫的主通道。从兖州到开封之间的官道上,往来的马车就鳞次栉比、络绎不绝,带动的整个州城都繁华了起来。
吕四勇、前些年就在州城旁边的官道上搭了几间棚子,卖点饭食顺便也收留过路客住宿。刚开始、这附近就他一家开店,然后这一年多来,在他家棚子旁边陆续开了近十家脚边店。虽说由于客流量大,各家的生意都还能看过眼。但是卖白粉的看不上卖白面的,原本都是附近乡里乡亲亲的人家,现在还整的关系有些紧张。
每到中午和晚上要上客的时候,各家店里的招子跑到大路口,各种卖力的往自家店里揽人。弄的不好、还有打锤骂仗的时候。吕四勇家里人手少,雇了两个招子还都是自家外甥,也是拿不出手的货,每次抢客气势都被别人压一头。好在、店开的时间长,有些往来的老主顾会自己找上门来,不然这生意都没办法做了。
“吕掌柜、让店里的伙计赶紧将骡子拉着操心住,你们家这店原来看着不偏啊,现在怎么感觉挤着不好找了?”一声洪亮的声音从店外直接传到棚子里,接着就有十来个人进了棚子。
吕四勇赶紧迎了过去,开口道:“麻档头、我说今天门口的喜鹊叫着哪,原来是你这位贵客来了。赶紧到店里坐,二子、给你麻家爷们上茶,就我柜头上放的好茶昂!”
来人是一个车帮的小档头,跑这条路跑了数年。还没光复前、就与吕四勇熟识,凡是经过这条路,都会在吕家店里歇脚。遇到这种老主顾,吕四勇自然不敢怠慢,他家的店靠老主顾撑着哪。
“二子、别用你家的杯子了。去、把我们的茶缸拿上,将茶叶放上,先添半缸水,放在炉子旁边温着。”麻档头顺手将自己手里的大搪瓷杯子递给了小二,然后招呼其他人也将茶缸放到店里火炉旁边的桌子上。
“好的、麻爷!最近来店里的人,都这么交代泡茶,可是哪儿现在时兴这么泡茶了?”店小二一边接过递来的茶缸,一边攀谈起来。不知为啥,现在到店里的人都流行这种喝茶法。还看不上店里泡茶用的缸子!一个大缸子,泡满茶就要费半壶茶,烧水都是个麻烦事。
“嘿!咱们这行路人,用这种法子泡的茶香还多!你先把茶闷上,等会再冲。吕掌柜、俺们十四个人,头肉和肠子还有吧?”麻档头随便给店小二搭了句话后,就和吕四勇说起话来。吕家的店之所以能留住老主顾,除了开店时间长以外,与他们做的饭食好,也关系很大。
车夫们吃的饭,怎么算好?油水大、量足、口味还得好!要做到这三点,其实还挺难的,口味在于技术,油水和量是关乎成本的,很难做到顾客需求与成本控制之间的平衡。吕四勇这边能在车夫中将口碑做起来,是因为他有一手做猪头肉和猪大肠的本事。这些材料比正经的肉要便宜,水平高的话还能做出口味来,所以在份量、油水还有口味上吕家的饭食都能让车夫满意。
“有哪!今天刚刚进的头和肠子,已经操办好了,我这就给你们回个锅。”
“行!赶紧给我们来上几斤,完了再弄上一壶酒,我们麻熘整完,到后堂里打个盹,赶到天黑到州城歇。”
听了吩咐,吕四勇赶紧去厨房做饭。都是卤好的肉,回锅挺快,头肉和肠子做好后,又顺便吵了两个青菜、拌了两个凉菜,下了一盆过水面条端了上去。
“怎么样、今日这饭食,还行吧?”看桌子上的人开吃后,吕四勇跑过去攀谈。
“你吕掌柜的手艺没得说,这一路我跑车路过的馆子里,你家算头一份的!”
“麻头、你跑的路广,见识多。你说、我把棚子推了,好好盖一院门脸,弄个车马店怎么样?”被新起的同行挤兑的有点窝火,吕四勇就准备搞差异化竞争,将自家店的档次给整上去,不和他们玩低端。反正这一年多,他攒了些钱,不像其他人,多数是刚过来起铺面干营生的。
“老吕要在这儿整大门脸?”
“是啊!你看边上开的店子越来越多,我不起个好点门脸,老主顾门都寻不着哪。”
“这么说的话也是,要不是我们熟,一直惦记着你家这口肉,说不定还就被路上的人拉拔走了。现在、不但像你们这样开店的多,我们车夫行里也多的是生茬子,路上的规矩知道的不多,什么不进新店、不吃生水的门道根本不知道。”
“就是的!世道好了,冒出来的生茬子就多,反倒将我们这些老行情,整的不好营生了。你还没说哪,你觉着我起个新店咋样?”
“吕老哥,要说你的手艺没得说,到哪儿开店,立的时间长了,都不愁没得生意做。但你要是在这儿起店,我觉得还不如再往东走二十里地,在哪儿找个好地方将店给起来。”
“往东走二十里地?那儿不是修什么铁路站着吗?你的意思是在哪儿做生意,比官道要好?”
“哪可不是!铁路明年就通了,到时候官道肯定要背一些,路上的车都会少不少,生意就不好做了。你将新店起到车站旁,停车等路的,都会下来吃,前景要比这里好的多。”
“档头、你可是说的信话?”
“咱是老交情,才说这实心话的。这个样子,老吕你要是真准备开大店,我的主意是你完了去兖州那边的铁路站上看看,如此心中也会有谱。”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死,麻档头聊着聊着就有意收了一下口气,只是劝吕四勇自己去看看再说。说白了、大家就是个路边的交情,还没到太掏心掏肺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