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徐清阳的疑惑,徐荣耐心解释道,
“那只是不见其人时,正常的防御心态。我见过他之后,觉得这人倒也算诚恳,我虽不知道他为何义无反顾帮助刘贵,可这种真挚,满足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品质。”
“嗯,我看他们两人并不熟悉。可是还有一事,他是怎么找到三哥那的呢?”
徐荣揉了揉徐清阳的头,“小丫头也学会想问题了,不过没关系,等他来了就能知道了。还有刚刚的事,你若是想知道后续,我让人打听讲给你听。”
徐清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二哥,你就不怕我成为外边人说的长舌妇啊。”
徐荣微微皱眉,“这些词都是打哪儿听来的,你久居深闺,定然无聊的很。我们几个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总带着你出府,自然想给你讲些事情打发时间。
可那些画本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假的,倒不如给你讲些真的,让你了解了解人性,免得以后吃亏。”
徐清阳点头,算是默认了。
她心中有个秘密,谁也没说过,她希望家里能有一个女眷,和她讲一讲那些各个府里的家长里短,哪怕被人叫长舌妇也没关系。
岳锦绣跟着她的母亲总能听到别府的八卦,再来讲给徐清阳听,徐清阳无聊的时候就会想一想那些故事,再想一想后续会怎么发生。
见徐清阳不说话,徐荣还以为她在生气,
“刚刚是二哥不对,不应该凶你的。”
徐清阳摇摇头,“我没有怪二哥,的确是清清错了。二哥,我以后会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的。”
原以为徐荣会很欣慰,却没想到他却是微微一笑,
“大家闺秀不过就是图个名声,做给外人看就好了。你在家中只要开心就好,不要去想官场的事,外面的风雨应该是我们男子的。”
徐清阳依偎在徐荣肩膀上,“二哥,有你们真好。”
付思宇来到徐府时天已经黑了,报上名字,门口的小厮把他带到一静园。
“二公子,人到了。”
徐荣放下茶杯,点点头,视线却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
付思宇走进来,
“草民拜见大人。”
徐荣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人性,善也?恶也?”
付思宇知道这是考题,于是说道,
“人性本善。”
“既善之,何故有为官者欺人,不义者负人,不善者伤人?”
付思宇淡定回答,“因本心不坚。”
“何为本心?何故不坚?”
“本心决定着一个人向善还是向恶,本心不坚定,是因为没有好的行为做基础,也没有好的学识做依靠。我之所以来求学,是因为徐氏百年传承下来的文人精神,这种精神,能让我守好自己的本心,不往从前的艰难。”
徐荣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付思宇身上,放下书,“请坐。”
付思宇此刻已经换上了那件干净的衣服,也重新梳好了头发。
“刘贵的事处置妥当了?”
付思宇点了点头,“是,刘老板是好人,今日见我窘迫主动帮助我,还介绍了醉香居让我去干活,我相信他不是会漏税的人。”
徐荣点了点头,心想这人不知道是太实诚还是会提前洞察人心,怎么自己什么也没问他就自己交代了。
“你若不介意,我这儿有一间厢房已经准备好了,让顺才带你过去。明日父亲下了早朝,我带你去见他。”
“多谢大人。”
徐荣摇了摇头,“日后在府里,不必叫大人,不过明日见了父亲要叫的。”
“那,多谢公子。”
顺才带人离开,徐清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有些自卑,可是一谈到学识之类的,身上就散发着自信,说话也流畅许多。”
“是啊,寒门出身,处事欠些周到。不过这番见识,不知胜过多少寒门子弟,明日我带他去见父亲,日后可以让辰安和世献多带带他。”
徐清阳走到徐荣旁边,
“可是三伯只负责对年轻的子弟教导,他这个年纪有些大了,总不能让他和小孩子学习。”
“自然不会让三伯教,父亲若同意收了他,自然会让他留在藏书楼学习。或者他愿意,也可以回山东老家,书院有很多和他年纪相仿的人。”
徐清阳一眼就看出徐荣心中所想,“二哥一定想让他留在建康吧。”
徐荣也不掩饰,直言道,“留在建康,有父亲他能少去很多弯路。”
第二日,徐荣如约带着付思宇去见徐陵。
“父亲,儿子带了一人来,想让父亲见见。”
徐陵感觉有些新奇,“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带进来吧,我看看。”
付思宇走进来,“草民拜见徐大人。”
徐陵看了看付思宇,仔细大量一下,
“嗯,刘大人那天和我说手下缺一个主簿,不如让他过去练练手,做得好明年升个八品可以和你平起平坐了。”
还不等徐荣拒绝,付思宇率先开口道,
“草民并非为了求官职。”
“哦?”徐陵有些惊讶,“那你是为了做什么?”
“草民,想来徐氏求学。”
徐陵看着付思宇,心中在考量,“那也行,那我明天修书一封给山东,你去书院跟着学习。”
“父亲,儿子想让付思宇留在建康。不如就把家中的藏书楼对他开放,一年后再根据他的资质,给他推一些合适的官职。”
徐陵顿时觉得无语,“你都有了自己的决定不早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有个条件,不能扰了你三伯。”
付思宇见事情谈妥了,立刻拜谢,'“学生多谢老师。”
“停停停,”徐陵连忙打断,“我也没时间教你什么东西,你先别叫老师。等一年后看你学的如何,再考虑拜师吧。”
付思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进徐氏的藏书楼,那可是天下文人的圣洁之地啊,心中只感觉有些不太真实,直到走出来,刺眼的阳光才让付思宇清醒。
“二公子,我现在就能去藏书楼么?”
“当然可以,不过你记得,我三伯最厌烦别人打扰,他在时,你不要上前打扰。”
“草民明白。”
潇湘阁内,徐清阳正在绣着绣品,卢世献走了进来。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卢世献站在徐清阳身旁,看着她的绣品,
“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过来看看。”
这话说的让徐清阳脸蛋一红,“看来是我这潇湘阁路太平,随便什么人都能找过来。”
王嬷嬷在一旁看着两人,满脸写着“不开心”。
卢世献上前半步,把原本就近的距离变成了亲密接触,随后俯身指着一处,
“这儿,画中灯笼的颜色是红色,怎么绣成了浅青色?”
一旁的王嬷嬷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要掩盖不住了,她还以为卢世献有什么要指点的,结果是捣乱去了。
而此刻,徐清阳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接触,莫名想起灯会那一晚,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如此近的接触,她隐约能闻到卢世献身上的熏香。
“那日发生了很多变故,那么多人都流了血,我就把红色换掉了。出事的第二天,公主姐姐就派人来拿了很多东西,我也不希望她日后看到这个,想起我的遭遇又担心。”
卢世献低下头,看着徐清阳粉嫩的唇一动一动的,头发的香气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瞬间失了神,徐清阳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见去。
见徐清阳不再说话,为了掩饰尴尬,卢世献说道,
“原来是这样。”
卢世献就这样俯身,不舍离开。徐清阳红着脸,故作镇静地穿线。这时一旁的王嬷嬷终于爆发,把墨儿端来的茶水故意打在地上。
巨大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卢世献心虚的直起身,被迫离开徐清阳。
“哎呀墨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去收了。”
墨儿在巨大的无语中蹲下收拾,一旁的香菱强忍笑意。这时王嬷嬷还不算完,
“姑娘,午时的阳光太刺眼了,您该歇歇了。”
徐清阳点点头,王嬷嬷指挥人把架子抬了出去,又说道,
“姑娘昨日不是说要给三公子准备礼物么,不知有想法没有,奴婢让人去准备。”
徐清阳立刻来了精神,“呀,怎么把这个忘了。”
这是卢世献也想起来,“糟了,我竟然也把这件事忘记了。清清,你打算送些什么?”
“檀香木打造的椅子,我打算弄一些花纹叫木工师傅刻上去,昨日画好了,今日要去请木工师傅的。香菱,你快去把木工师傅请来,我要亲自交代一下。”
见徐清阳有事要忙,卢世献也不好久待,
“那你先忙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徐清阳点点头,四目相对时,徐清阳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赶走了卢世献,王嬷嬷心情大好,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姑娘别急,先歇一会儿。”
徐清阳的脚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可是王嬷嬷不放心,依旧按时上药。看见徐清阳站起来,也亲自去搀扶。
“嬷嬷,您不用这么小心的,我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了。”
王嬷嬷语气温柔,好似在哄小孩子一般,
“姑娘,您是高门闺女,日后出门言行举止都是人都看着呢,可不能出差错。另外姑娘没几年就到了相看夫婿的时候了,若是脚留下病根错过了好夫婿可怎么办。”
对于王嬷嬷说的没几年让徐清阳有些哭笑不得,
“嬷嬷,找您这样说,我岂不是很快就儿孙满堂了?”
见徐清阳不以为意,王嬷嬷也没有放弃,
“姑娘,你别小看时间。你现在年轻,自然不知道岁月流逝是多么快的一件事。等姑娘到了我这个年纪,你知道什么是人生恍若如梦了。”
徐清阳笑笑,此刻的她年纪尚轻,自然不会理解岁月为何物。
看着徐清阳,王嬷嬷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对她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出一辙,怎么忍心让她碰上一个登徒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