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那魔物身上的灰黑凶煞骤然浓烈,仿佛就要化为实质,道道凶煞飞出好似条条锁链,与那箭雨针尖对麦芒要来个硬碰硬。
寒云秋表情凝重,他很清楚魔物不会因为草映霜的攻击而停滞,强大的防御力和顽强的体质保证它即使遭受到绝对克制的打击也不会立马死去。
更别提这些人级符箓和天境修士的剑气了。
魔物之所以令人畏惧,主要因为它们的污染和不怕死,它们的攻击并不顶尖,它们的防御也有办法破除,可它们源源不断,会腐蚀会污染,这令人头疼。
草映霜没敢大意,虽然疯狂却很理智,他和梅鹤青分散站位,成包夹之势围住魔物,等竹火符的浪潮下去,等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等魔物愤怒的哀嚎响彻演武场,他们的心弦绷得更紧了。
“不是能克制吗!你说的到底对不对啊?”草映霜不免有些恼火,他二人费力打了半天,怎还是无甚效果?
寒云秋走上前,插在二人中间,道:“当然对,只是克制归克制,境界差距还摆在那儿呢,真当玉清境的定位是胡说的啊?”
松元风看了秋书雪一眼,他好像很了解这些隐秘啊?是极宗专门告诉他的?
秋书雪不清楚,她同样疑惑。
阮莹莹私底下告诉她,说寒云秋不了解境界划分,怎的现在好似界限是他制定的,竟然教育起草映霜来了!
寒云秋弯腰屈膝,双手执剑,似要率先上去拼杀。
他周身云峰白色的灵力环绕,惊云身上却是金色剑光闪烁,气势逐渐攀升,随着一声“喝呀!”寒云秋掠出,金色剑光拉开一条长线,仿若万里长城,又似贯日飞虹。
草映霜眯起双眼:“哟,还是有点东西啊。”
梅鹤青不知道他学的哪招哪式,这好像仅仅是《基本招式》中“刺击”的变形,无非加上灵力,加上剑气,加上威势。
他好像从没拘泥过哪招哪式,从来都是什么顺手用什么。
当然,他好像一个谜,外人也看不透他到底会多少。
要说积累,要说见识,他们应该碾压他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
阮莹莹刚跨入演武场就瞧见这一幕,她方才通过了阮晓的试炼,本打算指点一下秋书雪,没想到空雪长老的试炼已然开始。
这其中还包括寒云秋。
她饶有兴趣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静静观看。
“莹莹。”
有人喊她,是唐方,她的大师兄,明明玉清境了还和之前一样同师兄弟插科打诨不时犯点儿小错误,挨长老一顿罚。
“唐师兄好。”
唐方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和寒云秋有多熟?”
“不是很熟。”
“这个人我看不透,当初他下山我就没拆穿,现如今更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派他去征战到底对不对。”
阮莹莹问道:“现在前线情况很急吗?”她通过方方面面知道前线告急,急需支援,不然宗内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试炼来检测实力。
通过的人,很有可能被派往边境进行征伐。
这对一些人来说是新的起点,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生命的终点。正是这样的残酷,才导致阮莹莹一度要挑大梁为盛世开太平。
唐方叹了口气,道:“不是那么急,师妹你不要胡乱猜想。现在更多的是为了培养下一代,他们活的够滋润了,也该经历一下风吹雨打了。”
“边境的风如刀,雨似箭,空气中满是铁锈的腥味儿和污浊的恶臭,只有去过那里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拼命。”
“这次征战你会去吗?”
“当然,我是千夫长,会领头冲杀。师妹你们多加小心,最好出发之前互相磨合磨合,到时就算与守军不默契,你们之间还会有个照应。”
唐方说完这句话后默不作声,直勾勾地盯着演武场中心,但眼神空洞。
阮莹莹知道她师兄的一点事情,也知道以为十来岁少年看着同伴死在面前的无力与震撼。
不管是朝夕相处互生情愫的伙伴还是相见恨晚兄弟情深的守军,唐方心里的结一直没有解开。
她能看到他的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比平常要快两个周天,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就是成长,这就是战争。
战争到最后除了道义还包含无数人的家仇国恨,愤怒会冲垮理智,如果没有人来阻止,那将会是永恒。
寒云秋剑斩敌首,缭乱的剑影在魔物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致命,却致密。
松元风惊呆了,他要干什么?剥皮抽筋吗?
就在她以为寒云秋会继续的时候,他又闪身撤退了,和梅鹤青、草映霜呈三角站位,按兵不动。
受伤的魔物更加暴怒,更加丑陋也更加危险,它们没有生死的概念,除了破坏就是破坏。
吼!
又一道长啸,在场六人神色皆凝重,秋书雪逐渐加快了画符的速度,却又不得不谨慎,马上她就受不了高强度的绘制慢了下来,但速度比之前始终高一线。
寒云秋看向草映霜,他要根据他的动作做出下一次反应。是紧跟还是策应,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秋书雪那边的威势越来越大,已经让魔物无法忽视了。
随着一声怒吼,那魔物周身缠绕的黑煞再次分裂变化,高高飘扬着,毒刺的形状让它看上去更加恐怖,像是从别的写字身上拔下蝎尾强行按在自己身上。
魔物狂奔向秋书雪,每一次落脚都令地面微微颤动,与此同时,那些毒刺飞快掠出,直欲取其首级。
糟了!
草映霜没拦住!
分给他的几条毒刺纠缠不清,令他无暇顾及狂奔的本体。
梅鹤青那还管的上什么克制不克制,有什么符箓就使什么符箓,承载大道奥妙的符纸雪花般涌向魔物,一时间五色光芒缤纷,轰鸣声与刀剑声交相混杂,更有数座棕黄色屏障矗立在秋书雪剑阵前帮她抵御伤害。
松元风没法儿袖手旁观,拔出“青君”提剑而上,懒腰截下数道毒刺,田从梦则丢出极为珍贵的地阶符箓“万重山”化为重重山岳围困住魔物,给秋书雪争取更多时间。
寒云秋再想动身已为时已晚,四兽阵的阵眼构建他尚未准备,韩盛羽的暗器也已“送”了出去。
寒云秋抬剑看到“万重”山岳被撞得不断摇颤,看上去马上就要破碎,他不再多想,把灵力尽数灌注进惊云再用力丢出,剑锋恰好刺进魔物的后背,同时剑镡处符文亮起。
他于心默念:剑阵,开!
砰!
阔大的圆形符文恰好罩住魔物,上下喷薄而出的剑气疯狂劈砍在它粗糙的身体表面,灰白腐烂的肉沾着墨绿色的血液不断落下,侵蚀掉地板发出嗤嗤的声响。
“书雪!快好了吗?”
松元风问道,她的衣衫因为躲闪不及被魔物抓烂了好几处,甚至白嫩的肩膀上也有了擦痕,青君的剑锋被震得大幅度颤抖,她的虎口也有了酥麻感。
草映霜及时赶到,他高高跃起,拆袍狠狠插在魔物的背上,随着疾行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雪白的剑身与墨绿的血液形成鲜明的色彩差,加上魔物疯狂的怒吼,给人一种癫狂之感,仿佛置身远古时代,魔物横行,战斗的热血熊熊燃烧。
寒云秋受不了了,怒喊道:“这东西嚷嚷得真让人难受!”
“聒噪!”秋书雪当他也烦,连忙喊他闭嘴。
呵斥了这一句,原本浮躁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绘制符箓的速度也渐渐攀升。
那张符箓为雪白色,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可是其中蕴含的能量不时泄露出的威势告诉众人它的威力可不像它的外表那样美丽。
那将是毁灭般的,极具破坏性的力量。
噌!
雪白符箓突然燃烧,深蓝色的火焰吞没掉长方雪白的符身,雪花在冬日的烈阳下逐渐消融,清澈的水在严寒下幻化成冰。
等火焰烧尽,符箓的身形重新显现,已是被那火焰燃成透明状。
秋书雪的汗水已经爬满脸庞,甚至顺着脸颊流出下巴滴落在地,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她顾不上擦,左手轻轻捏住这枚符箓,右手结印,青绿色的灵力缓缓流出,覆盖在透明的符身上,融进去,化为一体。
“生而为罚,降世存根,除尽污秽,天旋太明!”
四段四字短句,包含农华宗几代人对天地道法的感悟,代表着道对生灵的怜悯,对亵渎之物的憎恶,带着无上威严和近乎神灵的裁判,给这张符箓下最后一道咒印。
随着秋书雪的话音渐渐消失,这张威力震天的符箓的光华和威势逐渐内敛,青绿色的符箓看上去好像小孩过年玩儿的贴纸,上面的符文为浅白色,就像嫩绿树皮上的纹路。
秋书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有了这枚符箓,击败魔物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寒云秋张开手掌唤回惊云,松元风和草映霜连忙闪开,就在二人刚刚撤到安全范围后,田从梦的万重山符箓终于承受不了魔物的撞击崩碎开来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幻化的巨石也变回碎纸飘扬,纷纷扬扬得好似漫天飞雪。
雪花落在黑色的山脉上,连山脉的险峻都被遮掩了点儿。
“去吧。”
秋书雪递出“三生雷法”,那符箓刚浮在空中就没了身形,只见一道青绿色雷霆凭空炸开,天空中白云渐渐聚集,演武场上的光亮暗下来,引得旁观众人阵阵惊呼。
阮莹莹站起身,认真地看着聚集白云中闪烁的雷霆,道:“这就是地阶符箓的力量?”
唐方摇摇头,道:“不是地阶符箓的力量,是道的力量。”
“道?”
“所有类似浩然正气的灵技在对阵魔的时候都会爆发出超乎平常的力量,这不止在于施法者,更在于借法于人的道。”
他指着天上那团因聚集而昏沉的云朵道:“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草映霜笑道:“书雪,什么时候你的技艺更进一步了?怎么还瞒着我们!”
她眼里充满了惊讶:“谁瞒着你们啊,说实话,这个样子我也没想到。”若说在场最震惊的人是谁,那绝对非她本人莫属。
她先前不是没练习过刻画“三生雷法”,但那种程度绝对达不到如今的异象。
就在这时,魔物和天空中那团乌云同时消散,先前出现的大型阵法再次显现。
空雪和石雕逐渐降下,所有的阵法同时消散,一切回归原样。
寒云秋眯起双眼,微微沉吟,秋书雪抬起素手放在额头,露出果然不出作料的笑容。
梅鹤青四人各有各的神态,要说最不可思议还是得草映霜,他张着大嘴来回探看,甚至把拆袍攥得更紧了。
秋书雪看向空雪,问道:“幻境?”
“幻境!”众人大惊,梅鹤青更是拽开袖子查看贴在里面的符箓还在不在。
空雪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秋书雪的猜想,接着道:“恭喜你们,通过了试炼,”
“好!!!”
一旁观战的人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在极宗,能够上场杀敌是莫大的荣耀,这些惊叹是对他们最好的赞美。
寒云秋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直到阮莹莹和唐方二人御剑而下才重新打起精神。
唐方说:“恭喜恭喜。”
“唐师兄客气!”草映霜双手抱拳,向唐方施了一礼。
空雪慢步走来打断他们的寒暄,道:“这几天你们就不用参加什么活动了,专心准备远征即可。”
“虽然你们都是农华宗的苗子,但我仍然不希望你们发生什么意外,世界的未来还要靠你们撑起,多加小心。”空雪说是面无表情,话语中的关切却超乎寻常。
她是不止一次经历过边境守卫战和边境拓边战,与赵世龙一样,她也有朋友死在那里。
外宗与本宗的弟子在她眼里是有差异的,但她带领的这帮不一样,她能感觉出他们心地的善良,也知道他们的志向,所以才会对这帮孩子如此关心。
“你去吗?”空雪问阮莹莹。
阮莹莹行了揖礼,道“去!”
也好,是该历练历练了,这孩子从小就在极宗生活,见多了悲欢离合,听腻了感人故事,这回,终于要做个剧中人了,不知道后来人提起的时候,会不会抛却宗主女儿的名头,单单凭功绩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