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昂笑道:“祁将军,我们有缘再会!”
祁羊递剑去拦,却被外璎的长鞭牵住,她笑道:“别心急嘛,还会有下次的。”
文昂不再留手,将剩余的煞气尽数使出,铺天盖地地化为头带尖刺的锁链冲向祁羊,以此给他们撤退争取时间。
罕欢道:“我再添一把火!”说罢将剩余的两杆赤红长枪丢出,隐藏在漫天锁链内威胁着祁羊。
未亮出的底牌才具有最大威慑力,罕欢很清楚,所以才没单纯掷出这两杆长枪。
外璎撒开祁羊的剑,咯咯一笑与班槐同时离开,等罕欢和文昂各自落回来时坐骑,四魔携手退场。
祁羊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又眼见身前漫天的锁链,下竖浩然剑一震,将锁链尽数偏斜,再双手执剑上劈懒腰斩断出击的赤红长矛。
“太匆匆,休怪东君落飞红。”
浩然剑急速分裂出数道剑气,追着漫天的锁链劈砍,直到全部沦为煞气消散才算罢休。
四魔撤退,汹涌的魔潮便失了指挥,后部魔物或追随在四魔身后共同撤退,或不顾方向奔走逃窜,原本严阵的魔潮一时间分成好几股,各有各的想法。
前中部的魔物就没有后部的那么幸运,与军人交战,至死方休,否则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前仆后继,连绵不绝。
不需木采丹指挥,各帐将士自觉知晓行动,清剿,一个不留!
五帐统领拖着疲惫的身躯飞入阵内继续对敌,反正池梦云已死,无需担心。
寒云秋的表现最为亮目,他被炌云帐的部分弟子簇拥着,欢呼着,他本人却无力应对。
挥手,甚至笑的力气都做不出来。
寒云秋瘫倒在白珏身上,被他驮着飞往城墙休息。
“去常阵台。”
白珏调转方向,最终把他放在麦英旁边,静静合眼休息。
寒云秋突然感觉身子下坠,穿过无尽的黑暗落在柔软的草地,这里阳光和曦,连青草都是温暖的。
他就想这么睡,睡着才舒服。
又是一阵下坠感,他已不在乎了,神啊,魔啊,不管来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哪怕睁眼就是尸山血海,刀剑炼狱也没关系。
睡觉,他现在只想睡觉。
“看吧,你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冷漠。”
年轻男子说道,声音与先前在壁画处对阵的俊美青年略有不同。
寒云秋闭眼答道:“是吗,我都不了解自己,你竟然看透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寒云秋笑笑不说话,呼吸逐渐悠长、平缓,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奇怪的是,在他睡着后,无论方才的声音,亦或者心海内虚影的轻语,都通通消失。
白珏趴在他身边,伸出双翅遮住他们,看样子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了。
阮莹莹撑着最后一口气飞回城墙,剑还没落人就摔了下去,幸亏秋书雪眼疾手快拽住,不然就要直直跌倒在地。
星驰“扑棱”一声摔在地上,秋书雪一手拽着阮莹莹一手拾起星驰,勉强站在木采丹面前,田从梦赶忙伸手去扶。
“结束了吗?”秋书雪问。
田从梦肯定地点点头:“结束了,都结束了,歇息吧。”
木采丹摩挲着神鬼泣的剑首,轻声道:“英雄出少年啊。”
秋书雪眯起眼,看着战场上摆出的苍元伏魔大阵,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魔的大势一去,军队的士气再次大涨,纷纷喊杀冲刺,英勇无敌。
苍元伏魔阵成后,灵气凝聚成的圆球化为光柱上下通透,荡尽诸魔,不断拍击在阵边界回弹,溅起的灵气似大雨滂沱,叮叮咚咚的伴着清脆声响净化世界。
又一次胜利,而且是大胜,在木采丹这边算来是斩杀掉一位极难缠的魔使,击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魔潮,看者剩下来的将士,其实伤亡率很低了。
要不是寒云秋在,池梦云不一定攻下城池,但人保守估计得再死伤两三万。
木采丹闭上眼,不忍看遍地尸首,喃喃道:“睡吧,都累了。”
………………
那边罕欢四魔一连撤出近百里,远远地看不到城墙才敢高声谈笑。
文昂在轿子里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心情很是不错,他道:“主上是不是实力大增了?都能给咱们临时增强实力了,记得上一次被主上主动灌顶还是万年之前。”
班槐感慨道:“是啊,一万年,说到就到了。”
罕欢一言不发,他总觉得主上太过仁慈了,至于要等寒云秋成长起来再杀吗?那样变数太多,今日池梦云就很出乎他的意料。
在此之前,他预想的是让池梦云被围攻,寒云秋只需补上最后一击就行,现在,这最后一击的威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他开始觉得寒云秋是威胁了。
池梦云的死,总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不畅快,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该高兴才对。
四魔只有外璎察觉到了罕欢的异常,她凑过来笑道:“想什么呢,莫不是主上又派了什么任务?”
罕欢笑笑,道:“没什么,瞎想而已。”
外璎并未追问,别看罕欢看上去很好相处,实际心机深沉,城府颇深,她和皇瀛不止一次被罕欢搭救,对他的智谋自然信服。
文昂突然问道:“皇瀛,还在调查那件事?”
罕欢点点头,道:“对,总不能放一个变数在外吧。主上不能掌控,你我也不知情,他还拥有魔使令,怎么想都很奇怪,容不得马虎。”
文昂赞同道:“确实是。”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寒云秋身上,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寒云秋手里攥的那把匕首,气息很熟悉?”
罕欢答道:“怎么了?”
“那把匕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主上在裁断生死,极具危险。”
罕欢道:“谁知道呢,我又没被刺过,咱们只是远远瞧见罢了,说不定是极宗的障眼法呢。你别忘了,祁羊不光会说战斗的诗词,万一来两句幻境或者伪装,情急之下,谁又能看的透?”
“没道理啊。”文昂合上折扇,轻拍掌心,细细思考。
班槐问道:“主上没有别的任务了?”
“没了。”
他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我那里也该定期进攻了。”
文昂听见班槐的话,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先行一步,从上一座城池内搜刮来的书还没看完,等我把抓来的士子吃掉,说不准就能和祁将军不相上下了。”
“哦?”外璎嫣然笑道,“想不到你也会从心底尊重一个人,真是罕见啊。”
文昂冷哼一声:“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他“啪”的一声张开折扇,古怪魔物自觉调转方向载他离去,速度越老越快,直至消失在罕欢的视野里。
外璎问道:“我们去哪儿,总不能漫无目的在此游荡吧?”
“当然不,等皇瀛来了消息咱们就去寻他,主上让我们协助他搜查那只老鼠。”
脱离掌控的魔使,是谁呢?外璎暗地里思索,却毫无进展,还停留在调查初期一无所知的状态里。
寒云秋睡觉正香甜时刻,耳边突然嘈杂起来。
他发觉自己躺在大路中间,过往的行人和车马都有意避开他,且目光从未落在过他身上。
寒云秋下意识地要掏出惊云,却发现自己的玉佩、乾坤袋和腰牌全都不见了,他想唤也唤不出来。
无奈,只能动用袖子里的匕首,他的手腕触到冰冷的锋刃才算安心。
寒云秋没第一时间呼喊说话,反而细细观察街上行人的特别。
“又在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嘀咕道,为了一探究竟只能迈步跟随大流人群前进。
人们堵在丁字路口,围观耍杂技的表演节目。
他不知好歹,也凑了过去赏看。
等见到表演者的面容后却傻了眼,我?我怎么会在这儿表演杂技?
寒云秋大惊,挤开人群冲着正在表演的人吼道:“你究竟是谁?”
砰!
画面破碎,寒云秋坠入无底的黑暗中,他最终落在石砖地面,吃痛得叫出声来。
哒!哒!哒!哒!
黑暗中,有人举着火把接近,寒云秋下手去摸,这一次,玉佩、乾坤袋和腰牌都在。他甚至看清了来者的面容,那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很有他的风格。
寒云秋笑道:“你费劲心思引我入幻境,所谓何事?”
“没什么事,让你看一看来历罢了。”
寒云秋指着止步行走的来者说道:“你从前还干过这种活计养活自己?”
声音忽然停住,说者应该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又有可能只是简单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寒云秋紧跟着来了一句:“比我好过多了。”
他走马灯似的看着那个举着火把的人的生活,下等弟子,外出历练,放下尊严,休整完备后再次历练。
他来自那个威名显赫的宗门,却没有威名显赫的实力,那么此时,他就是最容易受针对之人。
没实力,却有心气儿,还很善良。行走江湖最忌讳没有金刚钻,遍揽瓷器活儿,他倒好,时刻犯忌。
救人不成,反倒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