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出去吧,我有些疲惫,想休息会儿。”
“是,小小姐。”
宋觅娇打发了奴仆,呆坐在软塌上。
这房间打扮华丽,大到家具小至摆件都透露出精致。本该是西凉装扮,但宋觅娇住了几个月,还是忍不住像从前那样收拾。到依稀有几分当初她宋家闺房和……沈家房间的模样。
阿苏那刚才拿出来的金乳酥更是叫宋觅娇心乱。
当初她和水冬被塔萨用假死之法逃离金陵。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回西凉的路上了,身边还有一个异域打扮的医女。见她醒来,连忙唤来塔萨。
“小小姐你总算是醒了!再有三日,咱们就能回西凉了。”
“寻风少爷的身子已然大好,小小姐被河流冲撞,这段日子得听医女的话好好调养,这样你们姐弟才能平安无事地在西凉团聚。”
宋觅娇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撑着起身,一边挑开轿帘,一边问道:“水冬呢。”
外面已是一片夜色,他们的队伍却半点休息的打算都没有。
“在后面的马车,水冬受了点轻伤,明日大好就能继续伺候小小姐了。”
“但此事都是塔萨安排不当,竟让小小姐受了伤,待回西凉后,塔萨任您处置。”
塔萨的声音变得缥缈虚无,宋觅娇无心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她靠着颠簸的车壁,透过轿帘望着那一角月色。
离金陵越来越远,她和沈自熙,只怕也不会再见了。
“阿姐,我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你没事……”
宋寻风的声音把宋觅娇的思绪拽了回来。
“阿姐,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宋寻风的身形已经比宋觅娇高大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沈自熙,可是阿姐……”
宋觅娇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已经死了。”
宋寻风绕过软塌,在桌边坐下,“尘归尘土归土,他与姐姐今生尘缘已了,你如今也来了金陵,就不要再想他了。”
他的视线落到宋觅娇的小腹上,“这个孩子,也本不该留下……”
原本没什么动静的宋觅娇闻言猛地护住小腹,“我不许你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阿姐,落胎药只会伤你的身子,我怎会不顾你。”
他叹了口气,倒真有几分大人模样。
“罢了。”
“刚才表哥告诉我他最近会去查假药的事儿,我便把追寻爹爹下落的活儿揽下来了。”
“可是阿姐……”
宋寻风垂眸,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爹爹真的还活在世上吗?你当初是看着他被……”
“我是亲眼看着爹爹斩首的。”
宋觅娇不由得想到当初那场雨,“可斩首前夜爹爹突生怪病,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更何况有消息说看到过面容酷似爹爹的人在江南一带出现,他出现后,原本控制不住的洪涝便再没了动静。”
“爹爹的本事你我都知道,当今世上,论水利兴建,无人越得过爹爹。”
更何况当初她本就觉得爹爹那场病来得突然,如今得了这么个消息,自然是得追查下去。
但思及此,宋觅娇又不免担心,“你一个人去查我总是不太放心,不如还是让表哥和你一道吧,铺子的事我应付得来。”
“玄雀也在的,”宋寻风挥挥手,“你知道,玄雀当日为了护住差点被山洪卷走的我,脑袋在礁石上撞了一下,好不容易被表哥他们救回来,但忘却前尘往事,空有一身本事,也只认得我。@·无错首发~~”
宋寻风言语里多了几分无奈,“我走哪儿不得把他带着。”
“更何况我们得先确认爹爹到底是生是死,若他还活着,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当初又是怎。
么从刽子手刀下逃脱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只有找到宋清正才有答案。宋寻风也不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多了一句嘴,“望姐姐也能和玄雀一般,早日忘却前尘往事。”
门再度被关上,房间里暗了下来。 _o_m 宋觅娇小小一团缩在榻上,满脑子都是宋寻风说过的话。
她到西凉不久,塔萨就收到金陵来信,说镇国公府沈家三郎因难以接受夫人溺亡之事损耗过度,沈三郎这身子本就不济,这一来竟就只剩半口气了。
次日,沈家大郎外出给沈三郎上香祈福,马车却不知怎得失控,连人带马就摔下了山崖,竟连副尸身都没留下。
当夜,本就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沈三郎也撒手人寰,还真是应了那句天命不永。
堂堂一个镇国公府,一夜之间失了两个儿郎。哪怕是久经朝堂的镇国公也受不了这个打击,重病卧床,久久不能下身。
这消息他原想瞒着宋觅娇,却在读信时被她撞个正着,也看到了那句“镇国公府接连身亡三个主子,被镇国公视为不祥,病愈后主动请旨搬离金陵。此后,金陵再无镇国公府。”
宋觅娇并不在意镇国公府,不在意沈家,她在意的也只有沈自熙一个人。jj.br>
“他才不会死。”
好半晌,昏暗的房间里才有了动静,宋觅娇趿拉着鞋起身,寻了一支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若她和金陵城中其他人一样被沈自熙骗了,以为他是真的从娘胎里带了弱症,那宋觅娇兴许会相信沈自熙死了。
橘黄色的火苗在她眼底跳动,“沈自熙才不是重病缠身的沈三郎,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可你又变成了谁,去了什么地方?”
宋觅娇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言语里多了几分犹豫和怯懦,“我这般诓骗你,还能够再去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