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凶叔叔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没有伤害她,苏玖就放下心了,在男人的怀里找了最舒服的位置窝着,哼着观主小侄子教的童谣,甚至中途还睡了一个时辰。
看着苏玖这么舒服的模样,男人心里莫名就不舒服了。
这有一点被掳走随时可能被杀掉的人质的模样吗?
男人不舒服了,自然也不会允许苏玖这么舒服。
心底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顽劣,脚用力一蹬马镫,马立刻加速跑了起来。
小人睡的好好的,这么一加速,立马被吓醒,小身体一颠儿一颠儿,差点就被颠下去。
苏玖立马抱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跟个受了惊吓的鹌鹑似的,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男人身体一僵。
“放手!”
“呜呜呜哇哇!我不!”
小人嗓音哽咽,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手抱的更紧了。
男人闷哼一声,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听出小人声音里的害怕,拉直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放手!”
苏玖慢慢地松开了手,抬起头,杏眸如同小鹿,怯怯的,眼尾都泛着红,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男人莫名有些心虚和羞愧,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跟这么一个小娃娃计较起来了?
想着,男人没再加速,反而刻意放慢了速度。
可小人到底还是受到了惊吓。
还未入夜,小人就发起了高热,身子没一会就变得滚烫起来。
男人隔着衣衫都能够感觉到小人那烫人的温度。
本来今晚他打算在城外住一晚,翌日清晨继续赶路,可现在小人这模样……
男人垂眸看了眼被烧的通红的小脸,轻叹了口气,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
“她如何了?”
客栈房间内。
男人坐在凳上,脸上的刀疤在摇曳的烛火下略显骇人。
李苏哆哆嗦嗦地收回了手,看了眼床铺之上粉雕玉琢的小人,又瞅了瞅一旁这人高马大面露凶相的男子,总觉得这两人不太搭。
“高热反复,邪风入体,这几日还需要好好养着,否则小小年纪,很容易留下病根子。”李苏一边开药方,说话的间隙偷偷去看男子的反应,像是随意地问道:
“对了,这小娃娃可有什么忌讳的药材?”
男人一愣。
见男人的神情,李苏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有何影响吗?”男人皱眉。
“这自然是有的,小娃娃身体较弱,用药都需要斟酌,若是吃到了什么忌讳的药材,治不好,反而要没了性命。”
李苏摸了摸胡子,把话往严重了说。
他是安阳县有名的大夫,安阳县离汴州较近,今日总听见汴州附近村落有小娃娃被拐走的消息,一来二去,李苏便放在了心上,没成想,今日竟然就让他碰上了!
男人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看了眼床铺上的小人,声音里带上了些请求,“我也不太知晓,还请大夫您斟酌用药。”
果然,这男子肯定有猫腻。
不过……
李苏到是没想到这男子对这小娃娃还颇为关心,一时有些摸不准,轻轻应了声,开了张药方。
“你让小二随我去取药,一日三次,煎着服用。”
男人亲自将大夫送到了楼下,再次回到房中,站在床边,看着陷入昏睡的苏玖,眸底涌起一抹复杂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
烛火摇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苏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喉咙干涩地难受,隐约只能瞧见床边一抹黑色的影子,张了张唇,“叔叔,渴……”
男人垂眸,敛去眸底的复杂情绪,转身倒水。
一连喝了几杯,小人这才恢复了点精神,软绵绵地靠在男人的怀中,脑瓜子嗡嗡的疼,疼地眼尾都泛着红,杏眸里蓄着一泡眼泪,仿佛随时能掉落。
“叔叔,难受。”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苏玖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靠的反而是这个将她掳走的凶叔叔。
男人望着小人这般可怜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也跟着疼了起来,眼中的愧疚情绪更甚。
“哪里难受?”男人的嗓音暗沉沙哑到不行。
小人小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摆,几乎要将整张脸埋到他怀中,嗓音闷闷的,“脑袋。”
男人抬手,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抵住小人的太阳穴,动作轻轻地按了起来。
苏玖被按地很舒服,哼哼唧唧的,慢慢又睡着了。
小人这一病,就病了三天。
经过这三天的相处,苏玖终于知道了这个凶叔叔的名字—赵恩立。
……
“好嘞!两位客官慢走哈。”
店小二十分热情地送着两人离开。
苏玖撩起马车帘子,探出个小脑袋,对着小二挥了挥手,“小二哥哥再见呀~”
店小二瞬间被甜地咧开了嘴,笑地更灿烂了。
马车出了城。
裹挟着草木香的凉风迎面袭来,赵恩立发热的头脑才冷静下来,看着手中的缰绳,有些出神。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跟着自己多年的老马被套上了马车的绳子,他成了车夫,而他掳来的人质此时正躺在马车里吃着蜜饯和糕点,躺在柔软的锦被里,看着画本,时不时发出嚣张至极的鸭子笑……
想着,赵恩立从怀里摸出一块馕咬了一口,差点没把他的牙给崩断。
而此时,马车里没声了。
但赵恩立知道,小人怕是已经吃饱喝足,睡地跟猪似的。
因为,他听到了那已经十分熟悉的呼噜声。
赵恩立默默地又啃了一口馕,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