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两人聊到了下半夜。
原来,陈凯武只是看上对方的背景,如今晓得了,眼前的小老弟有大报复。
虽然念头有点吓人,竟然有想动卫所传统旧制的心思,不过也不是不听人劝的主。
在自己的劝说下,没有坚持己见,而是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有点那马玄的影子,不过又不像马玄那般不识时务,太过较真反而落了下乘。
唐清安也重新认识了陈凯武,原以为只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却是知晓进退,恪守底线的百户。
“你背靠贾府,又和京营节度使的关系,应该骑驴找马。”见唐清安还没转过弯,陈凯武指点道。
“像这次抽调各卫,我能逃过这份差事,走的是我姑舅的路子和往日与千户的情分,明眼人看在眼里,履历上终是不好看。
而你却不同,有辽东都司派的差事,谁也说不出二话来,而且做好了这件事反而有功,这才是阳谋。”
唐清安明白了陈凯武的意思。
贾,史,王,薛四大家,盘根错节遮云弊日,涉及的人事太多,和他们牵扯太深,自己也拿不准日后会怎么样。
例如太上皇和皇上的站位,贾府因为当年的错误,如今更像是一个靶子。
十年内可以借势。十年后呢?
所以唐清安即想要占好处,又不想要惹麻烦,谋划着逐渐自力更生,以免日两家难以分离。
陈凯武没想到自己这么远,得知自己想要补足正丁,则指点自己走上面的关系,不要盯着下面,容易为自己惹下祸事。
虽然两者出发点不一样,但是唐清安已然通透了。
自己想要学毛文龙,但是毛文龙历史上才能出众,先是从军十余年,对辽东地势,夷情洞悉于心。
连著名的军事家熊廷弼都夸赞其人,熟知地理,善兵法攻守奇正之术,实乃武将中有心机,有见识,有胆量,有作为者。
自己胜在于信息,想要和毛文龙拼才能,确实是以短击长。
明明自己的优势在于贾府,却又顾虑其结局,想要另辟途径,实在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等自己顺利建立“东江镇”,成为一镇节度使,还怕不能改变贾府当家人的决定,乃至改变历史的走势吗。
见唐清安脸色轻松起来,陈凯武笑道,“如今可想通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日,从千户家中出来,两人告别。唐清安回到了自己的百户所,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在操练,衣甲旧破,武器杂乱不成阵势,
不想打扰刘承敏,他绕了个弯回去公房。
公房的里的差夫见到百户回来,提着炉子里的水壶,随后进来置换了热水,见百户没有吩咐安静的退下。
昨晚喝了不少酒,又和陈凯武聊了半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只感到身子疲惫,去了炕上躺下歇息。
……
“你当初没有想到,如今又怨恨起我来,怪我不跟你走门路,便宜了你表弟。”
乌进孝指着次子喝骂。
乌忠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
得知表弟竟然成为了世袭的百户,还有辽东都司户科陈策世叔的关照,在广宁稳如泰山,他立马就羡慕了。
“我以为会是入营当兵做个小将,谁晓得会是成为世袭的百户,还是在广宁那块地方,比我们离沈阳都还远。”
“那是老爷的赏识,花了大力气帮他。”乌进孝解释道。
“老爷能认得他是谁?总不是看在我们乌家世代忠心的情面上。”乌忠越说越怨愤。
“早知道老爷会给这么大的恩情,爹你当时就应该改口,而且本来就是我乌家的东西。”
“你懂个屁。”
乌进孝看着次子不要脸的模样,气的要动手打他。
见状,乌忠躲开到门口,乌德挡住老爹,回头向乌忠说道,“你看把爹都气成什么样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还有什么用。”
有大哥在,乌忠并不畏惧老爹,知道他大哥会帮忙拦着。
“大哥,你是我大哥,我不和你争,乌家的东西给你,我不埋怨,但是凭什么给外人?”
这也是实话,大哥对他们一向大方,虽然有时候也比较较真,但总体上对弟弟们都很关照。
见大哥不说话,乌忠又开口道。
“世袭的百户啊!咱们北镇的百户,哪家不是上百亩田?咱们乌家这些年,统共也才攒了不到三百亩地。”
乌德也听得心疼,内心颇为惋惜。
“咱们家的地租给别人种,收租后减去家中口粮,一年也才七八十两银子,哪像那世袭的百户,虽然才百余亩地,但是有军户可以白白使唤,吃住不愁,就算扣去公中用度,每年至少还能存下六十几两银子。”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北镇百户哪家做事他们家没去过,都是知根知底的。
乌德听得连连点头,竟然也开口埋怨。
“爹,帮衬表弟理所应当,我也赞同,但这回您老人家的确是大方过头了。”
听到长子都埋怨起自己,乌进孝这回真气了,指着门前的次子。
“你进来,我不打你,我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
乌忠犹豫了一番,才慢吞吞的走了进来,见老爹没有骗自己,才站到大兄身旁。
乌进孝坐回炕上,乌德坐到另一头。
“咱们家的能力,你们都清楚,世袭百户的事肯定是办不到的,对也不对?”
乌德点点头,这话没错,乌忠想要辩解,被乌进孝瞪了一眼,到底忍住了。
“我一开始求老爷,老爷并没有应承什么,我原想着自己在辽东走关系,豁出去一张老脸,替你们表弟打点些银子,在北镇军营中为你们表弟谋得一个小职位。”
“那为何?”乌德好奇了。
“后来还是老爷见了你们表弟,考较了你们表弟一番,是老爷被你们表弟的才能所打动,因此花了心思,还专门托了王家的老爷出面,这才有了你们表弟得世袭百户的军职。”
“原来如此。”
乌德信了老爹的话。
这几年他当家管事,很清楚家里的家底,以及与各处的关系。乌家吃穿用度的确是不用愁,和北镇各方面的官面人物也有所交际。
求办点事情不难,但是想要运作百户这个层面,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以前姨母信中所言,薛家大爷都很赏识表弟,看来的确是真的,不是虚言。”乌德叹道。
乌忠还是不信,想到那世袭的百户职位,心里就犹如老鼠在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