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喀五部中,地位仅次于宰赛的乌济吉特部,宰赛的叔爷,煖兔的叔叔,卓里克图首领,杜愣洪巴图鲁粆花。
不管是宰赛,还是煖兔,对于长辈粆花都是很恭敬的。
粆花在喀尔喀各部,不管是资历还是威望,都受到众人的尊敬。
实力也是各部之最,乃至察哈尔敖汉部的歹青,最引以为自豪的,年轻时候,联军十万骑扣边大周,就是此人的主持。
在林丹汗还没有掌权之前,他和察哈尔的老一代,林丹汗的叔叔,负责察哈尔事务的脑毛大。
两部之间即有竞争又有合作,总体上都成扩张的态势,包括共同瓜分归顺大周的朵颜各卫。
不过随着林丹汗的掌权,彻底破坏了两部之间的这份默契。
整个喀尔喀部,包括科尔沁部,都逐渐敌视起察哈尔部,东部蒙古彻底分裂,完全是林丹汗的原因导致。
他改变不了林丹汗,选择了收缩锋芒,冷眼等待局势。
但是此人对大周态度强硬。
哪怕侄孙宰赛被蛮族俘虏,他也没有愤怒,没有向其侄儿煖兔一样,着急的要向蛮族报仇。
反而更为配合蛮族,当蛮族老奴攻打辽沉,此人竟然出兵牵扯辽西,让大周守军首尾不能兼顾。
按照将军所言,此人不好应付,但是此人又是绕不开的。
如果不能取得他的支持,则喀尔喀众部,同样无法齐心支持大周,甚至会有新的变化。
事情大功将成,只差最后一步。
贾鉴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见一见大首领粘花。
此人虽然对大周强硬,可是没有杀过大周的使者,可见还是保留了余地的。
亲自来见贾鉴的煖兔,主动带领贾鉴去找自己的叔叔。
这一回,煖兔也内心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让自己的叔叔表态,改变他的主意。
一行人在漫无边际的荒地,草原,高坡骑行,最后才寻到了目的地。
果不其然。
乌济吉特部众多顶的帐篷之中。
“我听不懂汉话,也看不懂汉字,部落里的通译也病死了,因此不用见面。
见面也无用,双方无法交流,请大周使者回去。”
粆花的儿子们,告诉了煖兔父亲的话,让他带着大周使者回去。
连面都不愿意见,贾鉴心中下沉了一分。
可见此人的态度。
但是贾鉴就此放弃,轻易的离去他也不愿意,此人能坏金江镇的大事。
如果他突然告诉喀尔喀众部,不得改变和蛮族的盟约,要求继续支持出兵协助蛮族的话。
那么自己这年余的成果,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凭白浪费了时间。
更重要的是,将会威胁金江军的战事。
“我懂蒙古语,可以用蒙古语和粆花台吉协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听一听又有何妨呢?”
贾鉴突然用蒙古话告诉众人,这下就令粆花的儿子们为难了。
“不见就是不见,你们汉人就是事情多,如何强人所难。”
其中一人大声呵斥道。
“不得对使者无礼。”
煖兔沉声说道。
虽然煖兔和众人是平辈,可是他现在代管宰赛的部众,加上他自己本身的部众。
不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不是在场的人能比的,因此众人没有回嘴,默默收回了强硬的态度。
“煖兔阿哈,阿布的心思你应该清楚,难道你要帮助外人,为难阿布吗?”
“你们懂个屁。”
煖兔懒得向他们解释,直接往里走了进去。
“阿布,阿布,你出来。”
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蛮族的老奴,打败了建州八部,海西四部,野人三部,拉拢了科尔沁部,占领了整个奴儿干司。
在这个过程中,多次打败喀尔喀军队,最后竟然还鲸吞了整个辽东。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崛起,谁能挡他?
以前他们喀尔喀各部都无法对抗,日后更无力对抗,只能顺从于他。
如果不趁如今的形势,一口气把蛮族赶出辽东,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此不管是从私仇,还是蒙古各部的未来,都必须支持金江镇。
金江镇统一辽东,那么蒙古还是蒙古,形势回到以前罢了,而如果蛮族统一辽东,蒙古将有倾覆的危险。
“吵什么吵。”
粆花终于出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刚才还狂妄的煖兔,立刻乖巧了下来。
“阿布,宰赛被蛮族抓获,咱们又送了赎金,又按照蛮族的约定,和他们结盟。
多次为他们打仗,他们却违约,至今不放宰赛,你难得真的不管了吗?”
粆花一言不发,只盯着煖兔。
煖兔低下头。
犹如受了委屈的晚辈一般。
“如果阿布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以后喀尔喀一拍两散,各管各的算了。”
煖兔有这个底气。
喀尔喀五大部,除了粆花一部,还有厄布拉德依,额布格德依,额伯革打皇台吉的巴林部。
剩下的三部,其中他的本部一部,这三部都尊宰赛为大首领。
如今宰赛被俘,这三部都由他代管。
这就是喀尔喀五部的形势。
各部之间都是亲戚,哪怕各部之间有矛盾,但是总体上也不会落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他这些年为了宰赛的事,既吃了败仗,又受了委屈,却一直没有成效。
而叔叔粆花一直不管,他也有些灰心了。
“你不干就让位,有的人愿意干。”
“阿布。”
煖兔急了。
粆花不理他,目光跃过他的身影,看向了他身后的大周使者,自称懂蒙古话的汉人。
“你想要我们蒙古人为你们汉人打仗,让我们蒙古人流血牺牲,凭什么?”
粆花的目光,犹如一道实际的压力,覆盖到了贾鉴的身上。
眼前这名蒙古大首领,可以聚集十万,甚至更多的控弦之士的首脑,征战一生的老人。
目光中既有坚韧,又有深邃的智慧。
蛮族老奴不敢动宰赛,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虽然此人对此事未发一言。
但是真的惹了他出山对抗蛮族,以他的号召力,整个喀尔喀各部,乃至于察哈尔部分的部落,都会齐聚于他的旗帜下。
蛮族则将面对统一的东部蒙古,而不是能各个击破。
哪怕已经归顺蛮族的科尔沁各部,也会重新反叛。
虽然宰赛是喀尔喀大首领,可是眼前的老人,才是喀尔喀各部,真正的具有不可预知影响力的人物。
贾鉴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心情,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才缓缓的回答。
“因为唇亡齿寒。”
“哈哈哈。”
粆花鄙视的看向贾鉴。
“我们蒙古人,帮你们打败了蛮族,难道你们周人就会和平的对待我们蒙古人吗?”
听到粆花的反问,贾鉴底气十足。
“周人和蒙古人,必定能,而且已经和平共处了多年。”
贾鉴顶着众人的目光。
“右翼蒙古,自从俺答汗,带领部众向我朝朝贡之后,已经保持了六十年的和平,边疆稳定了六十年而未动兵戈。
双方的互市,蒙古人为大周带来了牛羊马匹牲畜,而周人为蒙古送去了盐巴铁器茶叶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不光是右翼蒙古的台吉们,就是右翼蒙古的牧民,没有一个人愿意打仗。
而大周的百姓同样和右翼蒙古牧民一般,也不愿意打仗。
双方之间换取各自所需要的物品,而达到数十年的和平,如此下去,则生生世世和平共处。
我们将军所言。
只有一种人能破坏双方百姓的意愿,而让双方操起兵戈,开始自相残杀。”
贾鉴最后提到了平辽侯,自家的将军。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光是在场的其他人,连粆花也十分的好奇。
此人的成就,的确耀眼令人不可直视。
此人只用了七年,就达到了蛮族的老奴,用了一生才达到的实力。
而自己呢,粆花失落的想到,自己一生的成就,并无值得炫耀的地方。
年轻时候的抱负,哪怕聚众十万,也无所成。
“你们将军说了什么。”
粆花轻轻的问道。
“只有不顾牧民的死活,而只顾自己的权势和野心的人,才会导致双方频繁发动无用的战争。”
“放肆。”
不光是众人,连煖兔也不满的看向贾鉴。
这话听起来就是在指责粆花。
粆花却没有生气。
“可是大周多年都拒绝和东部蒙古互市。”
贾鉴心中大动。
粆花的态度,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因为东部蒙古一直敌视大周,视大周为敌人,那么大周如何又会和敌人互市呢?”
六十年前,俺答汗带领右翼蒙古各部,多次化解双方的误会,并督促各部不得闯入大周边境。
俺答汗的诚意,朝廷自然看得见,顺理成章的就会相信俺答汗,相信右翼蒙古。
从此以后,右翼蒙古所有部落的台吉,都受到赏赐,在边地获得互市的资格。
请问大周防备了右翼蒙古人吗?”
众人都没有话说。
右翼蒙古人富裕,他们东部蒙古,竟然还需要从右翼蒙古手中,换取大周的物资。
“你们未来如何对待察哈尔?”
粆花东一头西一头的询问,令贾鉴看不懂了。
怎么又突然提到了察哈尔部落。
察哈尔是蒙古可汗的部落,现在的可汗就是林丹汗。
“蒙古人虽然不满林丹汗,可是仍然还是不愿意察哈尔被人征服的,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
突然。
贾鉴想起了将军的话。
“大周对周边,向来都是和平共处的,唯独不愿意和平共处的具有野心的人,才会挑动其战争。
而面对战争,大周也不会惧怕。”
贾鉴回答的不倨不傲。
粆花没有继续多言。
粆花不但是武将,也是具有政治意识的人物。
不会因为贾鉴三言两句而改变态度。
这回他改变了态度。
因为他当初也没有想到,周兵和蒙古兵,因为数百年的对持,竟然都到了精疲力尽的态势,皆无力应对蛮族。
本来还想着帮助蛮族,让蛮族顶着前面,吸引大周的火力,给东部蒙古喘气之机会。
哪想到辽东大周守军的形势犹如洪水一般,一泻千里。
看的他胆战心惊。
即悔且无力改变形势。
也是他这些年再也没有动兵,配合蛮族牵制大周的原因。
历史上。
他眼见大明形势败落的一塌湖涂,改变了和后金结盟的态度,亲率蒙古兵和后金决战,最后战败而不见踪迹。
这也是唐清安决定,今年和蛮族决战的底气之一。
东部蒙古各部落,的确是不愿帮助蛮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