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明朝亡在哪里,那可是个相当复杂庞大的话题。
郑克臧骤然面临这样的提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说明朝灭亡的原因,就是明朝灭亡的时间争论都很大。
如果在东宁随便问个人,“明朝是什么时候灭亡的呢?”
大多数人都会一脸警惕地质问你,“谁说大明亡了,谁让你说的这番言论?”
进而会认为你是伪清的探子,拉着你到北镇抚司衙门去。
若是在南方诸省呢,&nbp;大家会告诉你明亡于昭宗匡皇帝。
可若是在北地大家肯定会说崇祯皇帝上吊之后,这大明就没了。
而北地的这种认知正是清廷宣传的主要方向,随着对明史的篡改和政治正确的引导下,伪清治下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明亡于崇祯皇帝。
而南明那些抗清活动统统被官方定义为叛乱,崇祯皇帝死后,正统大义就转移到了大清身上。
说回到明亡的原因,从经济、政治、军事、思想四个领域能够总结出的原因,&nbp;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数十条。
但公认的一点是明朝灭亡的直接原因是官方财政的崩溃。
大面积的饥荒后无力赈灾,&nbp;引发了民乱,&nbp;又发不起兵饷,无力镇压,是其灭亡的直接原因。
可财政崩溃只是表象,这背后的原因是极其复杂的。
有崇祯朝君臣们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历代皇帝积累下来的体制问题。
财政崩溃说白了无非就是朝廷收的钱少花的钱多。
别的不说,就光说朱术桂这些宗室们,明末时朱元璋的子孙已多达到数十近百万人,这些人享有特权,不事生产,给财政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崇祯年间山西一省全年的赋税甚至都不够奉养山西省内的宗室,更遑论其他了,明末的财政可以说处在破产的状态。
当然这话郑克臧自然不好对朱术桂明说。
他心中念头转动,微微抬头看了下朱术桂悲苦的脸庞道
“监国高看我了,这等事情如何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呢?费神无益,还是请监国好好养病,保重身体。”
朱术桂闻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nbp;满脸无奈地叹息道“都到此时了延平王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郑克臧沉默不语。
宁靖王费力地用手臂支撑起身子,郑克臧连忙上前搀扶,让他半倚在床榻上。
朱术桂半坐榻上,苍白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他定定地看着郑克臧突然轻叹口气道“连你都讳莫如深,更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我朱氏?”
郑克臧安慰道“太祖皇帝驱除蒙元,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重建汉家江山,朱氏得国近三百载,大部分时间都是治世,后世之人必不会忘记这功绩的。”
“驱逐蒙元!重建汉家江山!哈哈哈哈哈!”
朱术桂闻言大笑出声。
他突然一把拉住了郑克臧的手道
“反抗异族重建汉家江山的是我朱氏,将汉家江山丢给鞑虏的也是我朱氏,天理循环,自有命数,有趣有趣,可悲可叹!”
郑克臧看他情绪激动,沉吟片刻安抚他道
“监国可读过亭林先生的《日知录》?其中有言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nbp;人将相食,则谓之亡天下。”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宁靖王缓缓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江山沦丧于异族之手,非一家一姓之责,监国莫要太过愧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啊好。”
朱术桂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短时间内经历了悲喜心境的朱术桂很快就感到了疲惫。
郑克臧扶着他平躺下来,悄悄退出了房间。
“选派医术最精湛的人前来医治,尽人事,听天命吧!”
郑克臧走出宁靖王府后对着身边的銮仪官张宪吩咐道。
宁靖王病情恶化的比想象中更快,郑克臧来访后不过旬日,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这日午间郑克臧正在和陈绳武等人商议从浙江传来的消息,一名銮仪卫侍卫匆忙而入,“殿下,宁靖王薨了!”
“这么快!”,郑克臧愣了一下,他立马中止了议事,带着几位重臣连忙赶到了宁靖王府。
等郑克臧一行人抵达宁靖王府时,接到了消息的宗室和百官们都已经赶来。
众人见郑克臧到来,默默地让开道路,躬身行礼。
朱术桂一生并未生子,他逝世后全靠一帮宗室亲戚主持丧葬事宜。
在益王朱怡镐的接待下,郑克臧带着陈绳武、柯平等人吊唁了一番。
“监国宁靖王薨逝,传令各府县以亲王礼丧之,各地缟素三日以示祭奠。”
郑克臧的这道命令获得了在场官员和宗室们的一致赞同。
宁靖王薨逝后,还不等郑克臧考虑该由谁来继任监国职位。
在东宁的诸多明宗室们便联名请奏,声称监国之职事关重大,恳请延平王亲自担任此职。
这些宗室都怕担任了监国一职日后会被郑克臧清算。
郑克臧心道这是把我当曹操了啊,但众位宗室不愿担任也没有办法,监国一职便暂时空悬。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后,郑克臧继续与众臣商议北镇抚司从浙江传回的消息。
白莲教谋划在南巡途中刺杀康熙表的激进让郑克臧和其余几位重臣都很惊讶。
柯仪作为北镇抚司的主官率先表明了态度道“白莲教既然愿意挑这个头,我觉得应该尽力配合对方,此事若能成,动乱即刻便起,到时候正是我东宁的机会,若是不成那也无碍,左右不过损失几个死士。”
众臣闻言都点头赞同,郑克臧脸色悲悯道“北镇抚司在浙江潜伏多年,若是因为此事导致暗桩暴露,不知要死多少人,数年之功一朝尽毁啊。”
陈绳武立马道“殿下糊涂啊,这等大事,即便不成那也将严重打击伪清的民心士气,与之相比几条人命算得什么,殿下万不可行此妇人之仁啊。”
其余众臣也都纷纷劝谏,郑克臧见差不多了,最终无奈道
“那便如此吧,因此而殉职的暗桩一定要妥善抚恤,为东宁流血之人绝不可辜负。”
众臣躬身道“殿下仁慈,我等谨遵殿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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