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话……你和罗捏实际上早就到这里了?”来特皱起眉头,心中泛起浓郁的困惑之情,疑惑道。
“应该没错。或许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天,或许是一周,或许外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吧。”萨依的棕眸中闪过一缕茫然。
不过,来特却看向萨依,坚定地摇了摇头,否认道:
“据我推断,现在距离‘沉寂的降临’战役总启动,名为‘埃律西亚的黎明’开始可能不会超过两个星期。不过我很好奇一点,萨依,从你刚才的讲述中,你和罗捏似乎冲破黄沙后直接就到了这里对吧?”
“是的,我们一睁眼就是那扇炎火帝国风格的门,还有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同风格墙壁。”萨依颔首道。
“可我不同。”来特打断道:
“我从‘跃迁阵’进入这里的第一站是‘绯月角斗场’,当风牺牲了自己,我们击败了那头丑陋的虎鲸老k后,我又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才到这里。我见到了水潭,见到了淌血的藤蔓,见到了一片令人迷失的雾气,才到达这里。”
“来特哥哥,你是说,我们所进入的方位不同,抵达的区域存在错位?”萨依猜测道。
“或许是这样。”来特不确定地回答。
但萨依只是环顾四周空间,又偏头,双眼失去焦点地看向炎火帝国风格的深红色木门,沉思了好一会儿,用力摇晃着脑袋说道:
“应该不会。来特哥哥,那个老魔法师说过,你也听到了那首名为《陨古之诗》的古怪诗歌,就是烙印在陨石上的玩意儿。无论是梅丽娜尔姐姐解读的抉择者的日记,还是人类军团留下的文件,它们都显示,冲破黄沙进入高地核心区域后遭遇的场景不会因为任何方式改变。”
“换句话说,来特哥哥,那些地点是固定的,就像一条笔直的通路,我们没有超越非凡的能力去穿梭时空,所以,即便我们在不同时间从不同方位闯入,依然都会先进入‘绯红角斗场’,再参拜‘银月庙宇’,然后是流沙和‘维他之水’,最后才是神域相关。而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来特身体微微前倾,好奇道。
“‘绯红角斗场’已经消失了,或者说,支持它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萨依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来特,露出了一副十分敬佩,但夹杂着对力量畏惧的表情。
自然,接受了“灵感”序核,经过血族失落者和虎鲸力量浇灌的来特自然能迅速捕捉到萨依的表情,瞬时揣摩出他的心态。
很明显,萨依认为要么是来特的力量毁灭了一个伟大的角斗场,要么来特以绝对优势斩杀了里面维持力量的怪物,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如此生龙活虎地先是击败了萨依制造出来的,用以防备突发情况的‘无心人’,后又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探讨形势的发展。
面对萨依,来特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黑色双眸望向别处,谦虚地说道:
“支持它的力量的虎鲸是被风打败的,那个孩子牺牲了自己,耗尽了它的魔源力,我才有机会击杀它,找到离开那里的道路。至于角斗场的消失,我认为它可能本身就是虚幻的产物,用以维持幻境的‘主角’不在,它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对了萨依……”
“嗯,来特哥哥。”萨依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向来特。
“你刚才说,要参拜这里的神明,获得指示后才有机会离开这里对吧?我想,我应该去见见塔罗牌占卜的‘恋人’罗捏,再去欣赏一下所谓的神明。”来特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微笑说着,快步上前。
踏着台阶,来特脚步越发轻快起来,周围弥漫的汽油味道也越发浓郁。
如果不是在废土世界,日涅帝国,来特甚至会怀疑这里是否发生了汽油泄漏。
但他十分清楚,有实力大规模开采石油,炼制汽油的克鲁斯德帝国早就归于尘土了,日涅帝国没有完整的技术,充其量只能做到有限开采。
半分钟后,来特面不红、气不喘,平稳冷静地站立在了圆顶风格教堂建筑物的底端。
抬头望去,来特看见了一扇金色的,凋刻着龙族图腾的巨门。
它的中部如刚才进入“银月庙宇”时的那扇门一样,两个硕大的金属薄片掩盖门锁,上面的图腾则是以狼为主。
低头望去,近一米高的门槛成为了粗心之人的阻碍,也彰显着浓郁的东方风味。
好在,门是掩着的,来特略微用力,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响传出,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待适应了难以忍耐的气息后,来特径直走入略显阴暗的内部,观察着。
内部的整体空间很大,顶部距离地面大约有十米高度。高悬于顶部的是五台反射着七彩光辉的水晶吊灯,它们均匀的间隔相等地悬挂其上,所形成的感觉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煤气灯,没有电气灯,自然没有蜿蜒曲折的金属管道和暗藏于角落,包裹严密的电线。
有的除了空旷的大厅,支撑整体结构的,被红色油漆涂刷的石柱,就是掩盖顶部天窗和底部落地大窗户的紫色帷幕。
克鲁斯德帝国自称中部文化的继承者,它们的宫廷曾一度以紫色为尊。自然,这也是因为第二纪元和第三纪元早期,紫色染料提取困难,耗费巨大的缘故。
伴随着脚下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哒哒”声,来特漫步于这片宫殿中。
偏中间的位置是一处被低矮的,刷着陈旧油漆,甚至有些掉皮的栏杆围成的圆形区域。
仔细看去,区域内类似魔法阵,但更像是不懂几何的业余画家半梦半醒间的涂鸦。
扭曲的线条,曲线构成的正方形,画到一半的巨龙,还有缺了几个角的六芒星毫无章法地堆叠在一起。不过,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图画右下角的一个机器人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椭圆的机械脑袋,饱满的胸膛间的两只炮孔,两只极具科技感的手炮,两条取代双腿的喷气孔,还有七八条向四周延伸的布满机械鳞片的鳄鱼般的尾巴。这些组合到给予了来特一些新奇感受,毕竟,这段时间面对的都是魔物、失落者和无心人,属于蒸汽机械世界的产物他接触地不多。
暗自赞叹那位“业余画家”丰富的“灵感”和想象力后,来特忽然看到栏杆上一块像抹布一样挂着的机械钟表,它们像极了上个世界来特欣赏过的毕加索的抽象画,不过旋即,他就被一阵青涩、悠扬的男性歌声所吸引。
“为何漫长的星空久未散去。”
“为何晨曦的鸟儿无法鸣叫。”
“为何茂盛的花朵便即凋零。”
“我无法理解,我无法领悟,‘爱’在这个世界中越发廉价。”
“我知道这是末日。”
“我知道这是废土。”
“我期盼文明的重建,就像少年在午夜仰望星空,憧憬一场美丽、虚幻的梦境。”
听完悠扬、舒缓,像是朗诵诗章一般真情实感的歌声,来特转身,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那里是大厅的尽头,摆放着无数受人供奉的机械凋塑的区域。
那里昏暗,杂乱,却显得狰狞、可怖。一眼望去,机械凋塑向来特透露出的第一印象便是“恐怖的威武”,但即便用心观察,来特依旧没有看到真正的声音来源。
回味着乐曲,来特越发感觉到吟唱者对日涅帝国语的运用,在他口中,语言变得更加生动、灵活、美妙、悠扬和充满希望。
这歌声,好似原本就萦绕于世间,洗涤失落的魂灵和一切的污秽。
更彷若是期盼新的一天的少年试图穿越时光的帷幕,摒弃黑暗的痛苦,充满信心地前往新的世界。
第一次,在充斥压抑和腐臭的那些令人胃部反酸的幻境下来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来特突然想到,即便是环境再恶劣,周遭的一切再扭曲黑暗,只要吟诵希望之音,就能看到未来,触摸未来,最终抓住未来。
“来特哥哥。”萨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来特身后传出。
勐然间,来特顿觉刚才一切的美好憧憬荡然无存,萨依富有少年感的声音像是一块砖头,放在他打开了天灵盖的脑袋中使劲搅拌一般。
强忍着突如其来的疼痛,来特用力深呼吸,接着转身,勉强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问道:
“怎么了?”
“歌声。”
“歌声怎么了?感觉充满希望的啊,你怎么哭了?萨依。”来特关切地抹掉萨依脸上的泪水,突然心疼道。
“不是歌声,是它的来源,我没看到罗捏哥哥,但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这里。它有和罗捏哥哥一样的气味,是机械……是机械体,十分强大。我不知道罗捏哥哥向神明祈祷了什么,得到了何种启示,但我……但我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危险。”萨依说着,警惕地望着周围,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安慰了萨依两句,来特抱着他向摆放着一众巨大机械凋塑,或许是所谓的“神明”处走去。
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凋塑的具体样貌,来特突然感到地面开始不受节制地剧烈震动。
甚至,连他们头顶的水晶吊灯也开始杂乱无章地疯狂摇曳起来。
看废土回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