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法印见过崇名将军,赵将军!”
一身驼色僧衣,身披斑斓袈裟的法印和尚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向刚刚到达城门口的崇名施了一礼。
似他们这种同为地级的高手,基本上相互之间都有过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府军驻地距离悬空寺并不远,两人偶尔也曾见过面,坐而论道。
崇名与赵成恩下得马来,赶紧还了一礼,崇名心下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问道:“大师安好!不知大师到此是?”
“老衲于寺中坐禅,突觉心跳莫名,冥冥中觉得州府城有大事发生,故而来此查探,果不其然被老衲猜中!”法印和尚垂眉低首说道。
佛门自有许多不可思议之神通,这点崇名是知道的,因此也并未多问,用手中偃月刀敲了敲青色光罩,沉吟道:“护城光罩既已升起,便轻易不可破之,吾等也只能就此等待。”
法印轻皱眉头,问道:“竟然连府军也毫无办法吗?”
闻言,崇名脸色一肃,说道:“大师有所不知,若是祖庙大阵突然开始运转,吾等尚可进城斩妖除魔,但如若是祖庙自行升起护城光罩,那么就不是吾等能够插手之事了,非人力所能及也。”
赵成恩却是首次经历州府城升起护城光罩之事,要知道连当初“天变”期间都未曾如此,因此问道:“为何人力不能及?”其实还有句话尚未问出,那就是,既然人力不能及,那他们两万四千名府军来此作甚?干愣着?
崇名并未直接回答赵城的话,只是考教似的说道:“成恩你入地级时间尚短,又久在驻地之中,许多隐秘都不清楚,其实此事的话法印大师应该猜的到为何。”
说着用手向上指了指,便背手而立,不再说一句话。
法印看了看崇名的动作,皱了皱眉,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赵成恩莫名其妙却又心急得要死,忍不住催促道:“两位就别打机锋了,快告诉在下吧!”
见崇名冲自己点了点头,法印和尚捋了捋胡须说道:“听闻上古之前有远古,那时天上与人间尚有联系,常有仙人下凡救济世人,世人也有成仙之机。而自上古不知何朝何代开始,天地断绝,凡人不可登天,天人不可下凡。”
竟然还有这等说法,赵成恩黑铁似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不解道:“可这又跟州府城上空的光罩有何干系?”
这次没等法印继续说下去,崇名接道:“记得当初来州府城之前,大长老花锋曾嘱咐我一句话。”
真是树的影,人的名,听闻天将殿大长老花锋有事嘱咐,赵成恩与法印和尚相视一眼,齐齐看向崇名。
“花锋长老曾言,州府城乃人族祖庙所在之地,若有一天祖庙升起了护城光罩,那么便不难猜到州府城陷入了困境,此境非天级力量不可破之。”
“盖因这护城光罩护的是州府城,罩的是城中居民,提防的不是吾等这些驰援之人,而是那来自天上的白云客,上古时期便断了联系的天人使者!”
崇名目光悠悠抬眼望向巨大光罩,似乎已经自城门前看穿了城墙,看到了人族那沧桑祖庙。
良久,心性极佳的法印老和尚最先自震惊中缓过神来,唱了句佛号,说道:“若是光罩完好,自然只能暗等,可老衲方才分明听到两声脆响,若不出所料,当是护罩已破!”
赵成恩暗道,这护城光罩如此巨大,若被破之我等岂能看不出来?是否是法印大师弄错了?
而崇名却点了点头,道:“应是以点破面,有天级高手出手了。”
“阿弥陀佛…”法印和尚默认,看来崇名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赵成恩看了看毫不意外的崇名,心想,难怪崇名长老明知道这州府城升起光罩仍领兵而至,看来的确是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刻。
也是,祖庙大阵再厉害,也毕竟是件死物,况且无数年岁月侵蚀,早已破败不堪,漏洞满满,被那天上来客钻了空子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成恩,让军士准备准备,马上结三千大阵,州府城危在旦夕,吾等岂能坐以待毙?当合力击之!”
“末将领命!”
大阵三千,以至少三千府军为一阵法,可抵地级高手一击。
赵成恩心中了然,只怕崇名长老领兵至此的目的便是此了,倾两万四千名府军之力,好破开已然有缺陷的护城光罩,好护送地级高手入得城内,支援祖庙及州主。
“报!”
然而当赵成恩刚转了身,即将下达命令之时,有探子自队尾纵马而来。
“报二位统领,有五十余骑人马自二十里外而来,速度奇快无比!”
五十余骑?赵成恩皱眉,莫非是周边江湖人士赶来?还是修者门派闻讯前来应援?
此时崇名长老越众而出,先是拍了拍赵成恩的肩膀,然后大手一挥,说道:“分列而迎,落神宫特使及花锋大长老即刻将至!”
声闻数里,二万四千名府军听得一清二楚。
而在城内的人族祖庙上空,玉辛也说不清为何会主动拉着瑶泉与瑶京避开地上少年御使的长刀,直觉告诉他那把刀不是易于之辈,与其上次得见,简直天壤之别,尤其在见到黑刀穿透光罩如无物之后,更是对其将警惕提至最大。
黑刀穿透光罩,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刀身顺便将困住华青的光柱削去半根,才余兴未消回落往地面。
哪知它就算是回落,却仍是一点也不老实,忽东忽西,肆意穿梭,偏偏速度奇快,就算是以吴宫及鳞甲蚯蚓的修为也无法轻易捕捉到黑刀的身影。
洛不易苦笑连连,虚握的手已然有些颤抖,而那黑刀却仍在半空不肯下来,只好无奈喊道:“回来!”
似乎是听到了洛不易的喊声,黑刀于半空一颤,终是朝着洛不易飞了过来,只是方向好像有点儿偏斜。
吴宫瞳孔一缩,猛地向后退去,同时大喊道:“快躲开!”
“啊?”鳞甲蚯蚓不知道吴宫什么意思,只感到身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自脑门透了出来,旋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看着如一条死蛇般趴卧不动,并不时从身体往外流着脓水的鳞甲蚯蚓,饶是以阴毒而闻名妖魔界的吴宫也免不了遍体生寒,浑身颤抖个不停,忌惮地看向朝着洛不易飞去的黑刀,几乎失声道:“天…兵…”
而孙胜则看着一击杀死鳞甲蚯蚓,有如神助的黑刀仿佛忘了全身的剧痛,热血沸腾不已,嘴角溢血却不自知,心道,这就是小剑仙,不,小刀神的实力吗?
洛不易自然不知道孙胜已把他当做什么小刀神,也不知道那魔王吴宫将这不知为何一时半刻间兴奋无比的黑刀错认为了天级神兵,他只是看着悬浮在身前的黑刀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看着黑刀自那鳞甲蚯蚓身上透体而过,更是因刀意凛冽将其内脏肉腑化作了碎肉浓汁自伤口流出,洛不易不由得泛起一股子恶心之意,实在是不想伸手握住黑刀。
倒不是黑刀上面也有那些腌臜之物,反而刀身及刀柄俱都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是洛不易的心里难免作祟而已。
感受着黑刀传来的委屈情绪,洛不易只得将解开黑刀封印时顺手绕在手腕处的封条布带缠在刀柄处,这才以手握之,垂下白色封带长长如剑绦。
“轰”
也许是血已流尽,直到此时,耗子王如牛般的身体才轰然倒在地板上,荡起一片尘埃。
洛不易以握刀的右手掩住鼻口,左手轻轻扇开眼前灰尘,冲着眼前道:“好像就你一个了,还如此冒进,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看来你的确并非泛泛之辈!”
烟尘散去,露出本来隐在烟尘中打算伺机偷袭的瘦老头儿吴宫来。吴宫停下脚步,本来想趁着这少年不备,赌他只是好运气有了把厉害神兵,本身却不过是个半吊子而已。
可是吴宫赌输了。
但他毫不后悔,因为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施展自己最拿手的攻击了,比如刚才混在灰尘里的毒气。
是的,吴宫老头儿是妖魔界少有的不以肉身攻伐,不以武技知名,只将一身剧毒钻研到极致,却令无数妖魔都害怕异常的存在。
方才他见机行事,于灰尘中混入了自己体内毒到了极致的血尘,无色无味,不易被察觉,却毒性甚大,曾经天妇罗仗着修为高深欺辱他们这些自妖魔界底层而起的魔王,于是被他偷偷以此毒偷袭,结果那天妇罗当场气息萎靡,要不是圣女相劝,天妇罗差点儿就要呜呼哀哉了。
天妇罗曾经半步魔帝都承受不住他的毒气,凭这小小人族又如何能够?还是个少年,看来他攻破人族祖庙,夺取天级神兵就在顷刻之间!
洛不易哪里知道吴宫老头儿会如此猥琐,下着毒还要偷袭,偷袭不成就拖延着时间等他毒发身亡。
提了提体内残存的灵气,默默将仅会的几个九字真言诵念一遍,加持己身,提刀向前迈了一步,奋起余力递出去一刀。
“噗嗤”
吴宫老头儿见洛不易身形微动,以为他终于坚持不下去,要毒发倒地,忍不住现出狂喜之色,一个恍惚,胸口便被插入了一把刀,刀身黑漆漆不泛半点光泽,却极为锋利,透体而过丝毫不觉得疼。
怎么回事?
孙胜目瞪口呆,这么轻易就又斩了一个魔王吗?
吴宫老头儿也目瞪口呆,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血尘对这少年没半点用处,一时间竟是忘了逃跑。
往往迷信沉沦于某件事物,当其被打破之时,便会出现此类情景。
吴宫发呆,洛不易却不会,手上一用力,黑刀干脆利落地将吴宫老头儿轻易劈成了两半。
只见其尸身落地,化作一条人腰粗细,近丈长短,浑身紫黑的双头蜈蚣来,不过现下已分成两边罢了。
不理会孙胜眼中的狂热,三大魔王均丧命于其手的洛不易甩了甩黑刀,抬眼望向半空中看了半天戏的三道人影,喊道:
“下来啊!”
好家伙,这一刻当真意气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