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丝绸行业的老前辈,顾公公在厅堂上,正在听刘家兴介绍情况。
顾公公感叹地说:以前大家只知道,丝卖给广庄就行了。现在才知道,广庄从我们这里廉价收购,他们到广州、上海转手以高出收购价的几倍转卖给外国人。他们的心也太黑,我们南浔人也太傻。现在这个秘密已经被你揭开,这是大好事。这样,明天我们干脆在协会聚议堂一聚,把信息通报给大家,大家到上海去做生意,大家富才是真正富。
第二天上午,南浔丝行协会的聚议堂里来了不少人。
顾公公坐在主位上,他说:各位行内同仁,我们南浔靠蚕丝起家,也靠蚕丝发家。但蚕农起早贪黑,把蚕养到上山做了茧子,我们收来再缫成丝,大家辛辛苦苦,赚到的仅仅是差价,而大量的钱是被中间商赚去了,我们吃到的只是他们的残羹剩饭。现在,“刘顺恒丝行上海分行”给我们做了一个榜样。世界不就南浔那么大,以前,我们只知道湖州南浔,现在,我们要看到上海,看到世界。下面,请刘东家向各位介绍上海的行情。
刘家兴现在在南浔已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资产已经到了上千万,是南浔镇上屈指可数的大户。
刘家兴笑着,谦虚地说:各位长辈,各位同仁,我刘家兴也是托各位之福,跑了几趟上海,这其实也是贱内的主意。谁知上海的行情与南浔大不一样。广庄的收购价是每两7分2,我们从蚕农那里把茧子收来,再缫成丝,再卖给广庄,扣除人工、开支、财务成本,还能赚几个钱?而现在上海的行情是每两二两三分五。
刘家兴这一说不得了,聚议堂一片哗然。
有的说:真的还是假的?
有的说:相差肯定是有的,怎么差那么大?
有的说:上海我还没有去过,那么远,怎么去?路上遇到强盗怎么办?
有的说:也只有二百多里水路,“不入虎穴,怎得虎子”,做生意,也得要的冒险精神。
刘家兴接着说:我说的每两二两三分五,是前三天的行情,我行那一天200包,不到一个时辰,一售而空。现在,我们每天有船去上海送货。
顾公公接着说:不要看到人家赚钱眼红,机会人人都有,就看你能不能把握,有没有这个胆量。现在,我希望大家都到上海去,少了中间商,必赚无疑,而且,不是单枪匹马,都是同乡,大家互相还可以有个照应。
刘家兴接着说:我还有一个想法,现在黄浦江边,杂草丛生,烂泥不堪,遇到雨天,寸步难行。遇到黄浦江退潮,船只搁浅,造成危险。现在不少外轮和普通船只都停靠这里。我想在这里建立一个码头,建一点仓库,对我们日后大批船只前往,大有益处。还可以收取外轮的码头停靠费,收取仓库租用费,不出三年,本金回来不说,最主要的是占领了该地盘,那么,这地方就成了南浔人的天下。
顾公公接着说:刘少东家话也在理,深谋远虑。但此事非同小可,不仅是有钱就能办事,还要打通上海工部局工务处这扇门。
刘家兴笑着说:一切事在人为。接着说,建立码头、仓库,初步估算500万,每股10万,设董事局,后者可以参与投入,不强求。
很多人认为刘家兴虽然年纪轻,但深谋远虑,智慧超出常人,跟着他,不会错。
顾公公表示赞同。并投50万。
金家、邱家等纷纷表态,刘镛自认100万,为大股东。
上海工务处位于上海四马路。自己是工务处,门前却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一天,工务处门口来了不少民工,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铁铲。他们挖的挖,铲的铲,把路基修得平整以后,又在路基上铺上石块,三天时间,平整的一条路,面貌焕然一新。
工务处处长林祥福开着爱车前来局里,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林处长下车对着正在挖土的民工就问:喂,伙计,是谁叫你们在这里修路的?
伙计起身,用手臂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叫我在这里干活。呶,站在那里的这位是我们的工头,您可以去问他。
林处长又来到那位工头面前,问:请问工头,是谁叫你们在这里修路的。
工头说:是“刘顺恒丝行上海分行”的那位刘东家。
林处长“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刘家兴在行里正在盘账,林祥福在“刘顺恒丝行上海分行”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进门就问:请问哪位是刘先生?
刘家兴抬起头来见一位是官员,就说:在下便是,不知为官找小人为了何事?一边说,一边出来让座。
林祥福在椅子上坐下以后,笑着说:为官是上海是上海市政委员会工务处的林祥福,近日,你派人在我们工务处附近修路,实为感激,特前来谢意。
刘家兴笑着说:修桥补路,乃我民族大义。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接着又说:工部处,是为百姓造福之源,每天要接待百姓无数。门前道路坑坑洼洼,自身进出不便不说,也有碍于百姓前往,更有碍于贵局的形象。
林祥福笑着说:刘先生如此境界,实为可敬,可敬。
刘家兴又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接着又说:外滩码头,至今脏乱不堪,货物上下有多少不方便。而且,不少外轮停靠在此,这有损于国家形象,小民实在为此于心不忍。
林祥福无奈地说:刘先生说的也是。本处虽说属于租界管辖,只是本处库银有限,实在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刘家兴笑着说:小民当有一计,不知该讲不该讲?
林祥福笑着说:不知刘先生有何高见,尽说不妨。
刘家兴笑着说: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政府无钱可以出力,拿出该地域总体规划,小民可以组织资金,买下原本杂乱无章的那里的荒地,修建码头,建立仓库。政府也略有收益,又改变了国门形象,这叫“借鸡生蛋”,岂不两全其美?
林祥福笑着说:刘先生此计实在高见,为官虽属于租界管辖,但利国利民的这点事,为官可以做主,唯恐那么多资金刘先生也是有一定的难度。
刘家兴笑着说:如此庞大资金,确有难处,但愿众人添柴火焰高,群策群力。
林祥福又说:那这样,那里原本就是荒地,所属无主,只要把那里建设好,租界也不想要任何回报。只要你们负责把码头建好就是了。
刘家兴又说:大有大的困难,小有小的难处。我们也不想让租界为难,占便宜。那这样,我们负责把外马路给政府修好,外马路外边我们建码头,盖仓库。
林祥福笑着说:那真叫“借鸡生蛋”,利国利民,再好不过了。如果刘先生说话算数,那明天就到我处,我们共同写个文书,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刘家兴说:一言为定。
林祥福起身说:一言为定。那明天我在处里恭候刘先生。
第二天,刘家兴到了上海工务处,与上海工务处签订了一份契约。规定了外马路南端由投入方帮政府修建,而马路外面由投入方建码头、仓库,产权归投入方所有。
后来,花了整整两年时间,码头、仓库建成,就是著名的“达达”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