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窗外照进来一片阳光,暖暖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我从催眠躺椅上坐起来,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办公桌,一个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微卷的披肩长发,米色的西装套装,浅蓝色的衬衫,肉色的高跟鞋。
“上官医生,不好意思,我好像又睡了好久,耽误你时间了!”
美女停下手上的工作,向我走过来,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感觉怎样?”
“嗯,感觉像充了电一样,你这个躺椅有魔法,我每次在这里睡醒都感觉很好。”
上官莞尔一笑,递给我一张纸。
“你回去把这个‘家庭作业’做一下。还有,叫我上官或者上官伶樱就行,心理咨询师不是精神科医生哦!”
“好,好,我总感觉治病救人的都是医生,所以老是忘记这个。”
我站起身,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起我的西装外套穿上,对上官微笑点了下头,拿起我的手提包向门口走去。
“上官,阴天你有时间吗?”我右手抓着门把手回头看着上官。
“我们预约的下次咨询是下周五。”上官站在办公桌后面,右手拿着几张纸,疑惑地看着我。
“哦,我知道,我想,嗯,没事,那我先走了。”我打开门走出去。
门口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坐在等候区,看样子是来咨询的。夫妻俩脸色都不好看,小孩子低头剥着手指甲,妈妈一巴掌拍在男孩手上,男孩一声不响放下手,低着头。
我从大楼里出来跑到马路上感觉有点冷,地跌里面大概会暖和些,我朝地铁站走去。加上中间换乘,一共坐了十一站,出地铁站的时候又感觉有点冷,我把西装的领子立起来,虽然用处不大,但是心里好像感觉暖和些。
回家的路走起来有点远,不过今天感觉精神不错,蛮有劲的。走到我家所在这个老式小区,顿时感觉有种温馨的感觉。虽然我平时一直关着门,也不跟别人说话,但是每次走进小区,心里就有种安静的感觉。
走了五层,打开门口的铁门,迎面而来的是有点霉味还带着一点酸臭味的气息,门口的垃圾好几天没扔了。
我走进房间,这是一个一共只有一个房间的一室户,基本没什么装修,房间的中央是我的床,窗边有一个破旧的写字台。写字台的右边是阳台的门,靠近阳台门的地方有一个塑料布做的“衣橱”。我脱下西装外套把衣服挂进衣橱。
厨房的柜子里有很多方便面,我拿出一罐,发现没有热水,接了点水烧起来。电话铃响了。
“喂?”
“瞿先生,你刚才走的时候问我阴天是不是有事,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没,没事,我随口问的。你很忙的,不用管我。”我挂了电话,呆呆看着电热水壶。
电话铃再次响起。
“瞿刚,不要挂电话,你任何的想法都可以告诉我,这些都对治疗有利的。现在你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好了,一些困扰你的症状在逐渐消失,我们再努力下......”
“上官,不好意思打断你说话。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本来是想约你在外面见个面。我,我已经,已经没有钱再治疗了。”
电话那头大概有五到十秒的沉默。
“我阴天来找你。”
“不,不,你别来,我没事,你忙你的。等我凑到钱了我再来找你。”
“是不是继续治疗我们阴天再商量,我阴天有空的,阴天在你家附近的公园见面,早上八点,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我的右手又开始抖起来,我只好用左手拆开方便面的包装。倒开水的时候,左手没控制好,滚烫的热水浇到了右手上,但是好像没有很痛的感觉。我用肥皂在右手被浇到的地方都抹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被子垫在了身体下面,右手有疼痛的感觉。
“大概又做噩梦了。”我心里暗想,感觉头发胀。
电话铃响了。
“瞿刚,我已经到公园了,你没事吧?我刚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我,我睡过头了。”挂了电话,我看到手机上显示有十三个未接电话,都是上官打给我的。
我简单梳洗了一下,出门去公园,公园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上官。她把头发扎了起来,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衣,背着一个粉色的小背包,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我给你买了早点,就是现在有点凉了。”上官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我接过早餐狼吞虎咽吃起来。
上官没有回答我的话,手里拿着给我买的咖啡,我们朝公园里面走。走到一个长椅,上官拉我坐下。我把剩下的早餐吃完,接过那杯咖啡喝了一口。
“按理我不能跟你单独会面,因为你是我的来访者。”上官侧过脸看着我。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来。我两只手捧着咖啡,上官看到我右手包着布。
“你手怎么了?”
我摇摇头,上官把我手拉过去,解开包扎的布。
“你的手烫伤了,我们去药店买点外敷药。”
我又摇了摇头,把布一点一点再缠起来。上官要帮我包扎,把我的手拉过去,我的手一碰到她的腿立马抽筋一样地弹回来。我推开她的手,自己慢慢包扎好。
我很想说些什么,但就是无法表达出来。上官从包里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送到我嘴里,我喝了口咖啡,糖和咖啡一起的味道很棒。
“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那你可以听我说。”上官把手撑在身体两边,目视前方,我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种宁静而美丽的感觉。这种宁静像是小时候母亲怀抱里的那种温暖和安全感。
我不知道因为她是我的咨询师让我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她的脸看起来就让人有一种温暖和宁静的感觉。
“瞿刚,从我们咨询的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Nobody,你的气质和礼貌的习惯以及你正常表达的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我可以说,甚至远高于我的认知和见识。”
“你失去的记忆可能是你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这部分的记忆可能因为你受到的巨大创伤而被你的潜意识封存起来。但是我着手的第一步,并不是先打开这部分记忆,而是先帮助你解除你的一些症状。”
“在精神科治疗和心理咨询双管齐下的时候,你的进步非常阴显。”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的意思是我私人对你的帮助。”上官转过头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内心是想点头的,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摇头。我用右手狠狠掐了一下左手的一根手指,右手掌背一阵刺痛。
其实现在的状况我已经无力什么改变了,钱已经快用完了,连房租也付不出来,甚至于吃饭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那这样好吧,我先帮你垫付所有你治疗和生活的费用,等你宽裕了可以慢慢还我。”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我没有去接。她再从钱包里拿出一些现金,和卡一起要放到我的上衣口袋里,我推开她的手,卡和钱都掉到了地上。她蹲下慢慢把钱和卡捡起来拿在手里,但是脸上看不出来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
“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吗?”
我又摇了摇头。上官把钱和卡放到钱包里,拿起我手里的空咖啡杯和放在椅子上的空纸袋,跑到附近的垃圾桶扔掉。
“走,我们先去买点药,手要处理一下。”上官背起背包,拉我的手臂,我触电似得挥开了她的手,但是却不自觉地站起身,跟着她朝公园门口走去。
在药店,上官帮我买了药和医用的纱布,帮我敷好药,并且用纱布包好。
她没有引导我,但是我竟然不知不觉把她带到了我家。
进门后愈加浓烈的酸臭味和霉味又扑鼻而来,我看了看上官,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
她把背包放在我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捡起地上的被子,拿到阳台上拍。我只好坐在床边发呆。
她拍完被子帮我整理床,我只好站在旁边看着她。整理完床铺后,她跑到厨房和厕所打扫起来,我重又坐回到床边。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把几个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拎到门口。
“我去扔下垃圾,等下帮我开下门哦!”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提着很多垃圾袋出门。门“嘭”地一声关上的时候我跑到门口,估计她差不多到楼下的时候,我跑到走廊的窗户朝楼下看去。
上官扔完垃圾后,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我赶紧缩回头,跑进家里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