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和朱元璋走路都是前后错开一步的远近,蒋瓛则是不远不近在两人身后,三人呈阶梯式分布。
“烧饼还是当年那个价?”沐英指着说道,想当年三文价,买烧饼的人能排到秦淮河畔去。
“涨了涨了,那老字号现六文,拳头小的饼。”朱元璋常从这里过,百姓物价他常常了解,给沐英比划烧饼越来越贵,面团却越来越小。
“当年要妹子请他家给咱进宫做了几次烧饼,回来便到处说是皇上太子吃过的,愣是涨价糊弄百姓。”
朱元璋就纳闷了,自己吃的烧饼有啥好的,百姓整天头破血流跟着去排队吃。
他感觉,烧饼不香,味道变了。
大街上卖艺的很多,吞刀吐火胸口碎大石,扔镖钻火圈,十全大力丸,狗皮膏药,耍杂技的应有尽有。
沐英看的忍不住叫好,朱元璋也哈哈笑,低声道:“他那狗皮膏药不顶用…”
走到卖葡萄和甜瓜的摊儿前,沐英过去挑了几个,葡萄如今不算便宜,但也吃的起。
“你买这作甚?”朱元璋不解,宫里不是有贡品吗。
沐英摆摆手:“义父,我这也是十多年不见他,给孩子带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云南之地有水果,只是他这次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但空着手总是不好意思。
自从宫里出现那事,朱元璋这也心烦,出了宫心情好,拿起甜瓜在手里掂了掂,蒋瓛立刻付了铜钱。
自从上次周乾和朱元璋说百姓更喜欢用铜钱,他随身出来就减少大额宝钞携带。
简单叮嘱沐英,朱元璋这才乐呵呵的背着手进去。
沐英从门口进到院子,嘴笑的就没合上,雄英还活着,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就特别高兴。
要是义母知道,可能更高兴。
周乾果真在家,才从城外买的百亩田里回来,还没开始建温室棚,看到狄老头的甜瓜,笑着接过。
打了冰凉的井水将瓜浸着,坐到树下给沐英和朱元璋倒了茶:“我这里平日只有白开水,你们将就喝。”
“你这小子,早知道我从家里给你带点茶叶。”朱元璋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坐下,正式介绍道:“咱义子,咱最疼爱的义子,跟你彪叔打小就好。”
沐英立刻站起来,对朱标拱了拱手道:“我叫狄文英,你记得我吧……噢认识我了吧。”
周乾觉得哪里怪,但又觉得自己想太多,递了水:“英叔,喝水,在哪里做生意?”
“西南之地。”朱元璋抢先回答:“当年我经商到处走,这孩子蹲在一堆烂菜叶子前捡臭菜,好不容易找到半块馒头还被乞丐抢了,咱就领他回家了。”
沐英想到当年被人打,被狗追,还没地方住的日子,想到马皇后给他和太子一起做衣服,中年的他心里难受,都有些哽咽。
“臭小子,又乱说!”朱元璋看到沐英的阵势,立刻笑着轻轻踢了下沐英的脚。
“狄老头,你踢他干啥?”周乾自然感受到桌下的小动作,把沐英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你不能随便踢人,你看英叔多大了。”
朱元璋:“……”
“好,咱不踢他。”朱元璋看着沐英笑。
几人边说边聊,沐英就如查户口一样把周乾问了遍,随后男人之间也就是没啥话题,聊聊生意,聊聊各地和大明发生的事情。
沐英把他一路从西南看到的风土民情和事情都拿出来唠嗑,原本想着周乾肯定不知道。
谁想到周乾说的比他还全。
惊的沐英直乐呵,夸赞周乾年纪轻轻的,见识却不少。
沐英倒觉得没啥,看着旁边已经过了大明适婚年龄周乾笑道:“小子,你家就你一个?”
朱元璋看到周乾难以启齿,替周乾解释道:“未曾婚配,没人给张罗,从小跟着他义叔在北方,回来还被一户人家讹定钱……”
这话听到沐英心里也难受,没个女人咋过日子,冷热也不知道,沐英拍了下桌子,看着周乾:
“国子监有啥好,这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吗,该投军去。”沐英心里,他喜欢的几个孩子就该上阵杀敌。
建功立业来的快!
啪,沐英后脑勺被拍了下,朱元璋看着他,这小子说甚昏话,老子才刚找到他不久,就乱说。
沐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刻嘿嘿一笑,低下头喝水道:“说实话,我认识的几个兄弟,他们孩子像你这般大的都已成婚,你瞧瞧,多让人放心。”
他说话说过劲儿就忘了朱元璋还在这里了,领兵打仗养的习惯,咋也改不了。
都已经成婚……周乾努力的深呼吸两口,自己这是成为大明朝的大龄男光棍了嘛。
沐英看了看周乾这院子,就是普通殷实家庭的样子,心中有些明白,难怪这孩子娶不上媳妇,这义父也不找借口给换个好的院子。
可这孩子也不丑啊,像太子又像常太子妃,问题出在哪里了,要是早早地相认,天下女子任他挑。
不相认就没身份,只能靠着功名科举往上熬,熬不到高位,大官王公就看不上你,瞧不上就没女人,找不到愿意嫁的。
不相认,监生还得参加考试,这要是一年两年考不过,不是年龄更大。到时候抱不到孙子,义母和太子妃能泉下合眼吗。
沐英越想越玄乎,雄英可是从小就被义父义母拉扯的,几乎是霸占了皇爷爷皇祖母的宠爱。
不管是谁,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总是很高兴的,身为嫡长孙,可不就是天下恩宠。
最终,沐英叹了口气:“有些事早点办好。”
朱元璋白了沐英一眼,他已经在做安排了,怎么他比自己还急,对沐英说道:“瓜好了,切去。”
“哎!”沐英笑着起身,去木桶的凉水里捞瓜,看到进来的阮宜良,甜瓜扑通一声,又掉进水里。
沐英愣了,这谁家姑娘,生的可真俊,眉眼如春,身材虽然消瘦,但女子该有的依然有,说是丰满也不为过。
“你找谁?”沐英道。
“我……我……”阮宜良被五大三粗的沐英吓了一跳,像只惊恐的小猫,求助般的看向周乾。
朱元璋道:“这是阮家孩子,你别吓到她。”
周乾走过去,将她洗干净的衣服和菜接过来道:“这是英叔,也是老爷子的孩子,过来见见。”
沐英愣了愣,他没想到周乾会称他是义父的孩子,并没有告诉别人他是义子,心里舒服,这是拿自己当家人啊。
随即又反应过来,对朱元璋低声问道:“义父,谁家姑娘好俏啊。和徐达家那小丫头不相上下。”
“徐家丫头如今也出落俊。这阮家丫头,当然是周乾的……你懂的。”朱元璋和他低声说着。
沐英羞愧的低下头去,闷头开始喝水,他可真是尴尬,方才还说这孩子找不到女人,谁知道转眼就来了个女人。
还是个漂亮的姑娘,看起来温柔贤惠的,以他们男人的眼光和嗅觉,见几次便知道此女适合做贤妻,还是适合做小妾。
就像将军挑选战马,女子挑选意中人的直觉,就是一种感觉。
啧,长的可真俏。
沐英听说过徐妙锦生的美,今日见到这个阮宜良,被她江南女子温柔如水的气质给惊艳了。
随后对周乾也佩服起来。
沐英心里复杂的看着,只有不停喝水方能缓解尴尬。
原本是给周乾过来送洗好的衣服与蔬菜,顺便帮他做饭,谁知院子里这么多人,她倒有些不自在。
但又觉得有客人,便要准备些饭菜的,径直进了厨房干活去了。
朱元璋道:“别忙活,做完面条便是了,撒些葱花就成。”
沐英也点头:“对啊对啊。”
周乾当然乐意,告诉她下好面条用油泼下。随后跟沐英聊着西南的事。
说起西南,沐英可就有特别多的话题,说起屯田,农桑,礼贤兴学,中原文化,滔滔不绝。
周乾道:“看来文英叔你在西南待了许多年,你可见过西平候沐英,听说他将西南治理不错,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