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楠走到对面，将文件递给沈臣舟：“沈总，这是按照企划部最新项目，拟定的成本明细。”
沈臣舟接过，在靳楠脸上扫了一眼，眉梢眼陇间泄露着屡屡焦虑，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没有愤恨。
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几分钟后，沈臣舟签了字，放下文件，抬头看向靳楠，却刚好对上她的眼眸。这双眸子依旧平静淡然，却也有明显的克制掩饰的痕迹。
沈臣舟嘴角一动，淡笑：“做的很好，金额明确，干净利落，项目进度标注详细，回报期限评估的也很专业。”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沈臣舟又继续说：“值得加薪。”
对于一个打工的，加薪无疑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可靳楠这会儿却乐不出来。
这个节骨眼儿涨薪，在靳楠看来像是一种补偿，一种名誉补偿。至于公司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呵呵，肯定是绘声绘色五花八门。
靳楠粉唇紧抿，来前儿她还想了几个迂回的开场白，现在不想了，她决定来个快刀斩乱麻。
新闻的事，靳楠敢肯定沈臣舟已经知道。说起这事儿，对沈臣舟来说也不算太小，就算他不知道别人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即便如此，靳楠还是又问一遍：“沈总，新闻，您看到没有？”她看着他，很干脆的问。
靳楠猜得没错，新闻的事儿，沈臣舟确实已经知道了。
接到李桃电话的时候，沈臣舟正在喝着靳楠昨夜煮的醒酒汤。
他有晨跑的习惯，不出差时每天早上几乎都会到楼下小公园里跑上几圈。
今儿早六点，他像往常一样准时醒了，只是没下楼跑步去。
昨天喝的实在有点多，一起来还是头疼的厉害，坐在床上揉着脑袋缓了半天，还是不得劲儿。
看到床边矮柜上的保温桶，又看到保温桶旁边的瓷碗，一笑，这女人做起事来，总是那么的细心周到。
撩开被子坐过去，他倒了碗汤喝了一口，咋咋嘴，汤还很热，可到底是隔了一夜，感觉没有上次的清新好喝。
即便如此，他还是三口两口的就把那碗汤给喝完了。
刚放下碗，电话就响了。
他起身，揉着额头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跳动的名字接通。
“沈总，我往你手机上发了张照片，你看到没有。”电话里，李桃问着。
沈臣舟说了句：“等一下。”然后在手机屏上划拉几下，看着照片里吻在一起的男女，默了一会儿，吐出几个字：“不用管。”
“好的。”李桃得到答案，随之挂了电话。
沈臣舟斜靠在柜子上，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继续沉默，老半天点击收藏，接着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进了浴室。
沈臣舟知道李桃打电话的意思，也知道这照片是怎么来的。
虽说他一向深入简出，给狗仔队的机会不多，但也不是一次没有。
他的“江湖地位”很明显，就明晃晃的摆在那儿，娱乐小狗仔们自然也不敢轻易挑衅。偶尔拍到照片，尤其与女人搭边的照片一般都会先与他的下属沟通。
所谓沟通，无非就是你给我钱封口，我把“货”给你上交。反之，你要不给钱，就别怪我发新闻照片什么的了。
这种事，一开始都是江韵去处理的。
可有两次他与女人的绯闻上了各个媒体的头版头条，还闹得很大，那两次绯闻的女主角都是江韵本人。
他暗暗叫人查了一下，果然是江韵在作妖。因着两家的关系，他没说什么，只是后来再有这样的事，他都交给了李桃。
李桃很有分寸，处理的也都很妥当，这类的事从来没有找过他，烦过他。
他知道，这次李桃之所以打电话给他，只是因为照片里的女人是靳楠。
李桃看着木讷，其实是个人精儿。
她一早就看出沈总对靳楠的意思，更知道，以沈总做事的警觉和谨慎，绝不会在外面做出如此香艳大胆，叫人臆想连篇的举止，更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除非……他是故意的。
李桃一看到照片，心里就有了答案。打电话给沈总，无非把心里的想法证实一下而已。
听到沈总那句“不用管”，李桃无声叹息，果然如此。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沈总为何这样做。
李桃不明白，其实沈臣舟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若不想让照片曝光出来，李桃打电话的时候他就会一口阻止。
可他，没有。
他不喜欢被媒体追逐，不喜曝光于众。
他也知道靳楠不喜欢闻名天下，更不喜欢以这样的姿态闻名天下。
老实说，看到照片的第一瞬间，他是想阻止的。
可是……
想到那女人对自己进退有度的淡漠，对自己等级分明的固执；
还有……
自己稍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她就退避三尺；自己对她的心意，只露出了一点点迹象，她就千方百计的逃跑远离。
一想到这些，他就憋屈、委屈。
不，是十分的憋屈，特别的委屈。
他不好吗？为了她，他是千小心万小心的。
可看看她？
除了一门心思的离开，离开，离开……她对他还有什么？
想离开是吧？
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是吧？
他偏偏要和她纠缠不休，偏偏让世界都知道她和他，是一起的。
那怕，用的是这样的方式。
在他的情绪大过理智后，那些照片，那些新闻，就这样展现于世人的眼中。
明镜如他，如此幼稚的较劲，并不明智。
他忐忑，却不后悔。
新闻已经铺天盖地了，装傻也就没什么意义。
听到靳楠那么问，沈臣舟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娱乐杂志摆到靳楠面前：“你说的是这个？”
靳楠低眉，看了眼杂志封面上那个醒目的标题，和手机上她看到的一样。
虽说这绯闻电子和纸质媒体上都有了，可看这架势应该是独家报道。
这让靳楠心里不禁轻松了一抹，一家报道只会出现一种说法，报道来报道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如果还有别家媒体，或者多家媒体，那可就不好说了。
一张嘴一种说法，十张嘴就会有十种说法。
张家添油加醋这样说，李家添枝加叶那样说，说来说去好事儿也就变了味，何况是这样的桃色新闻。
所以说，在这件破事上，独家报道总比媒体齐上阵来的好点。
当时靳楠一看到那张照片，就闹心的不行，除了撩了一眼新闻标题，内容基本上一点没看。
单看标题，倒也挺唯美，叫做：冷王子破冰抱美，小秘书暖化冰心。
新闻内容靳楠一字没看，可沈臣舟却从头到尾看了个认认真真。
讲述的是，小秘书如何努力暖化他这座大冰山，让他这个多年不近女色的冷漠人深情霸吻的故事。
这故事写的，有点俗套的，王子与灰姑娘的味道。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过后倒叫人有点小感动。
也正如此，沈臣舟才听之任之，任它放任自流。
虽说标题没什么十/八/禁辣眼睛的，可一看到那照片，靳楠还是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还当着沈臣舟的面儿。
因此，靳楠只看了一眼，就把那杂志轻扣过去，暗暗沉了口气说：“不管新闻上写了些什么，你我都清楚那都是假的，但是公司的同事们却都以为是真的。我人轻言微，就算解释一百遍别人也不会信。所以沈总，您要不要澄清一下？”
沈臣舟未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靳楠这会儿也不怯场了，迎视着沈臣舟的目光，等了会儿见他不搭腔，自己又说：“沈总，因为这事儿，公司的同事们对我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误会，甚至都有点影响到同事们正常的交流和工作状态，我觉得，您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
沈臣舟终于不再沉默，依旧看着对面的女人，表情淡凉的问：“你想我怎么澄清？”
靳楠张张口刚要说，又被他打断，只听他又问：“你不知道，水越搅越混吗？你不知道，男女之事往往是越描越黑吗？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不清楚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
靳楠蹙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我这不是更怕夜长梦多，谣言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惹来更多的麻烦吗？
靳楠想说话，可沈臣舟还是没给她机会，他说：“你也说了，新闻上的那些都是假的，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既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靳楠的眉头蹙的又紧了一些，心说，你说的是没错，可你也别忘了，假话说一百遍也就成真话了。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真的。
到那时，就算她靳楠浑身是嘴那也说不清了。
沈臣舟本来是想放任不理的，想着，这家媒体不为别的，就算看在他的“江湖地位”上，料定也不敢胡写乱写。
可是，他实在是见不得这女人眉头紧锁，一脸担忧，更怕她再有别的什么想法。
于是片刻之后，沈臣舟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