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洒在城墙上,映衬着那一片片鲜红的血迹。放眼望去,城外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血红色的腥味让人几乎窒息。垛墙后面,战士们有的在互相包扎伤口,有的则是全神戒备。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压抑。
一位年轻小将,此刻正在打磨一柄长刀,遍布伤痕的银铠被随意挂在一旁的长枪之上,刀身上的斑驳血迹似乎正在诉说刚才战况的惨烈。将军走过来,递过一个水壶,“渴了吧,赶紧喝点。一会儿还有一场恶仗。”
“谢谢。”凌宇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继续低头磨着手中长刀,并用衣襟轻轻擦去刀把上的血,那里,还刻有一个赵字。
“见到隐娘了吗?”将军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听到隐娘两个字,凌宇显然是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随即,又立马恢复了冷峻的神色,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没有。”
“要不……你还是歇一歇吧,下面的仗有我们。如果见到隐娘,我会把她带回来。”
“不用,有些事还是我亲自处理比较好。”凌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淡。
“唉……对于隐娘的事,我也有责任…….”
“别说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感觉到这种场合不该如此对将军,凌宇立马换了语气,“好啦,我的将军大人。您呐,就踏踏实实稳坐中军帐,看我如何把贼寇的首级给您带回来。”
“可是……”将军还想说什么,突然探子来报,“启禀将军,海面发现敌船,正往我方迅速驶来!”
“终于来了!传我将令,升帐!”
“老朋友,又该轮到我们上场了。”轻抚刀身,凌宇将刀重重插回鞘中,穿上铠甲,回头望了一眼城外的方向,“该来的总会来的。”
帐内,一片肃杀之气。
将军望着眼前的沙盘,眉头紧锁。众将一声不吭,都在等待将军的命令。在他们心中,眼前的将军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在,就能打胜仗,只要有他在,将士们的心中就有无尽的希望与斗志。
将军转头看向一旁的凌宇:“兄弟,此战你有什么看法?”
帐内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凌宇看去,凌宇虽然年纪轻轻,但将军第一个问他,显然他在这里的地位不一般。
“昨日倭寇自西凤岭登岸,当晚就大肆劫掠,这不符合倭寇的一贯战术。前几日我们捕获几名倭寇的细作,审讯得知,倭寇有进攻我台州城的打算。我判断此次倭寇的企图是吸引在台州府城、松门、海门的阴军,而后乘虚窜犯台州。”
“嗯,有道理,你和我想的一样。”将军略一沉思,大喝一声,“众将听令!”
众将士神色一紧,双手抱拳:“末将在!”
“命令把总楼楠、副将刘意守台州;百户胡守仁、张元勋守海门,居中策应;中军游击兵协守新河;把总任锦率兵速出海上,实施伏击。本将亲率主力前往宁海,并请宁波海道总兵发兵,水陆会剿。”
“末将遵命!”
“楼将军,此战,你和刘意将军责任重大,本将要你们务必死守台州城七日七夜。”
“齐帅放心,末将誓死守护台州城,绝不让倭寇踏入城内一步!”
随着众将退去,帐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这一仗,倭寇来势汹汹,看来是铁了心要拿下台州城,为日后建立根据地做打算。凌宇,你准备好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这么多年刀光剑影都过来了,你是在怀疑我的忠诚吗?”凌宇显然有一丝不悦。
“我是说,你还想走吗?”
“走?呵呵……你是怎么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办完,我哪里也去不了。我就在这里,我要等她,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帐外人来人往,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城外的海面上,战船集结。在一艘挂有鬼头旗帜的战船内,一名首领模样的人正在沾沾自喜。
“果然中计了!哈哈,妹子,怎么样,本王的计谋不错吧?只要齐元敬他们出了城门,我就亲率大军,杀进台州城!到时候,我大军所到之处,鸡犬不留。金银财宝数不胜数,都是你的,你的!哈哈,还有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我都想好了,台州城就是我们的成亲之地!我要拿齐元敬的头颅祭旗!还有那个叫凌宇的,我一定把他亲手交给你,让你活剐了他!”
看到首领那得意的样子,少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头望向跪着的斥候:“你确定齐元敬大军出城了?”
“回夫人,是的,我亲眼所见,齐元敬率军出了城门,往宁海方向去了。城内是楼楠、刘意驻守,据说,他们的家眷也都在城内。”
“我说了,我还不是夫人。汪哥,你答应我的!大仇不报,我们不成亲!”
汪曲眉头一皱,本想发作,但想到即将到来的胜利,还是忍住了怒火,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笑容:“没错没错,这群崽子不懂事!你,还不快给隐娘认错!”
斥候深知眼前的两位煞星不好惹,跪地磕头如捣蒜。
“退下!”隐娘看都没看斥候一眼,“汪哥,宁海方向是倭人的主力,我们就这么将他们送给齐元敬,日后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不会的,让他们咬去吧,我早想把这群倭人给除了。有他们在,我汪曲始终抬不起头来,这次正好借齐元敬的手灭了他们。到时候拿下台州城,他们就算打赢了齐元敬,也一样要看我的眼色行事。传我命令,各船按计划行事!”
这边汪曲等人还在紧密部署时,那边齐元敬所率大军已经在宁海与倭寇短兵相接了。
未等敌我双方摆好阵势,凌宇还是像往常一样,一马当先,率先冲向敌军。只见他将长刀背在身后,手持镔铁银尖枪,胯下踏雪追风马,怒目圆睁,马蹄生风。倭寇见敌将来袭,忙架起盾牌迎战。凌宇轻蔑一笑,飞马来到阵前,脚下用力一夹马肚,那宝马似和凌宇心有灵犀一般,腾空一跃,竟踩着倭寇盾牌跳入敌阵之中。落地一刹,凌宇枪出如龙,一枪将一倭寇挑起,在战马的冲击下,那倭寇竟被这一人一马生生推出十几丈远,在战阵中撞出一条血路。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未等倭寇反应过来,凌宇飞身下马,插枪入地,长刀飞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左一刀、右一刀,只砍得倭寇人仰马翻。
被凌宇这么一搅,倭寇的军阵霎时乱作一团。早就听说齐家军中有一神勇小将军,如今看到凌宇刀法精妙、狂暴嗜血,都以为天神下凡,哇哇大叫道:“快跑啊,那个人杀过来啦!”
齐元敬看到凌宇那不要命的打法,暗自叹息一声,即便你再有本事,也不能如此拼命啊。
他知道,凌宇太恨这帮倭寇了。要不是他们,也许凌宇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少年侠客。隐娘是凌宇心中挥之不去的痛,但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当今这个乱世,如果有人注定有人要去承受这份痛苦,齐元敬宁愿是自己。凌宇和隐娘是无辜的。
隐娘,你到底在哪里?你还能回来吗?
也许吧……想到这里,齐元敬怒从心头起,“可恶的贼人,纳命来!”手中的齐家刀裹挟着无尽的愤怒,脚下一蹬,在战马吃痛的嘶鸣中,齐元敬杀了过去。
远处山坡上,倭寇头领北川雄一也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武士的尊严,今日就要用齐家军的血来证阴。武士们,杀光他们!”说罢,举起手中的倭刀就朝着齐家军冲去。
看到首领冲锋在前,刚才溃散的贼人再次聚拢起来,一起将凌宇围在中央。感受到周围越来越浓的杀意,凌宇怒极反笑,手起刀落,将面前的敌人砍倒后,径直朝着井上雄一奔去。
擒贼先擒王,既然你执意送死,那我就先送你回东洋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