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你可以试试(1 / 1)

骆蝉衣是要报恩,可她一时之间也真是想不到有什么好路子。

若问陆绝缺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银子,可要是直接地给他,他肯定不肯收,说不定还要给她扣上什么有辱斯文的帽子。

她准备将这件事先放一放,拍了他一下:“容我先想想,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去那个什么彩霞坊吧,再耽搁该打烊了。”

陆绝只好跟着她走。

走着走着,骆蝉衣忽然就有了想法,刚刚触碰到他身上的衣衫,是由麻布制成,虽说还算整洁,但肯定也比不上锦缎舒服。

她脸上浮现出笑意,对他道:“等下看看有你合身的衣裳,买一身换穿,我付钱。”

这样一来,不仅不算给了他钱财,又算得上是一种报答,她想到这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陆绝闻言,脚步慢了下来,她想了半天,还是只有钱财?

“不必。”他语气冷淡如水。

她转头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不用在意的,就当是朋友送的一件小礼物,你不是也送过我嘛。”

她又抬起手腕晃了晃。

这些日子她对陆绝也有了一定了解,他虽说穷困潦倒,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陆绝却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走去了前面。

骆蝉衣只当他是同意了,满意地赶紧跟了上去。

彩霞坊虽然是店小二靠着关系宣传的,但一进门骆蝉衣立刻发现所言不虚。

店里格局非常大,一整面高高的货架上摆放着各色布料,西面一侧墙上挂着已经做好的成衣。

老板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色薄锦,衬得脸色明艳夺人,站在门口的柜台后面,翘着纤纤玉指一下下拨弄着算盘。

听见有人进门,她抬眼打量过去,看着骆蝉衣那一身衣裳,不由定了定神。

“姑娘来了,”她将账本推到一边,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样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今儿想做件什么衣裳?”

骆蝉衣扫视着一圈:“想买身成衣。”

“那姑娘可算来对了地方。”老板娘身姿妖娆,从柜台了走出来,引着她走向成衣的那侧,耐心地介绍起每一件的款式和料子。

“姑娘这身量是我见过最标准的,你都能穿得下,就看你喜欢哪个了。”

骆蝉衣试穿了一套酒红色交领长裙,肩上绣着白色结网流苏,她走到陆绝面前,特意转了一圈:“好看吗?”

陆绝背靠在窗边,夕阳余晖涂抹在窗纸上,透出红黄的光,也斜斜地打在他半边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道:“不好看。”

不好看?她还觉得挺好看的。

老板娘见状,又热情地取下另一套葡萄紫色的,信誓旦旦道:“姑娘再试试这一套,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不满意我都白送你。”

骆蝉衣接在手上,这一套是葡萄色对襟半臂裙裾,外罩是稍浅的淡紫色钩花纹锦,也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制成,一动之下会泛出晶莹的亮光,好看得紧。

她从屏风后出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喜欢的挪不开眼睛,她第一次照镜子这么久。

她又跑到陆绝跟前,眼中闪动着光彩:“陆绝,这件好看吗?”

“不好看。”陆绝淡淡瞟了一眼。

“好看!”她这次可不会让他忽悠。

老板娘跟过来,赞叹地上下打量着骆蝉衣:“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这件衣服穿得这样美,虽说是成衣,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骆蝉衣笑笑,不搭话也不辩驳,生意人的嘴只信一二分就行了。

“老板娘,这里有男人穿的衣服吗?”

老板娘微怔了一下,又瞄了眼窗边的陆绝,立刻会了意:“有,但是不多,不过他的身形绝佳,一定没问题。”

陆绝身上的衣衫是浅灰色,他似乎也不太可能喜欢张扬的颜色。

她很快便替他选中一套湛蓝色的暗纹长袍。

“陆绝,你喜欢吗?”她拿到陆绝跟前,展开给他看。

陆绝看向她,她还真打算给他也买一套。

“我不要。”他道。

骆蝉衣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臂:“陆绝,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那袋银子有点沉,我只是想花掉一些。”

陆绝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买完了,我们就走。”

“哎,姑娘!”老板娘站在房间最里面,一听他们要走,有些不淡定了,连忙摆着手招呼骆蝉衣过去。

骆蝉衣不明缘由,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老板娘捂嘴一笑:“你们吵架了吧?小姑娘,姐姐教你,男人其实是最好哄的,只要你……”

她突然停住,凑到骆蝉衣耳边,把自认为最核心的机密都传授给了她。

骆蝉衣闻言苦笑不得:“老板娘,你误会了,其实我们……”

“不管你们因为什么闹别扭,只要按我的方法来,一准管用,男人们其实都可傻了,你快去,两件一起要了,姐姐给你优惠。”

她一推骆蝉衣,送向陆绝的方向。

她只好又一次在陆绝面前展开那衣服:“陆绝,你试试……”

“不试,走吧。”他身体站直,预备离开。

“不行!”她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语气也强硬起来。

她刚要发火,却莫名其妙想起了老板娘的话,只觉啼笑皆非,不由苦笑出来:“陆绝,你再这样,我可就……亲你了。”

陆绝身体一顿,缓缓抬眼,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向她。

骆蝉衣眼底承着天边仅剩的余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而撞进他目光的这一瞬间,她有些懵了,嘴边那笑意也一点点衰落。

他的眼神郑重而认真,久久地凝视着她,那目光好似一处深潭,隐匿着她看不清的情愫。

“你可以试试……”她听到他这样说。

她威胁说亲他,他说,你可以试试……

骆蝉衣迅速躲避似的,移开了眼神,不敢再与他对视,把手里的衣裳往他怀里胡乱一塞:“你快点,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一次陆绝没再继续执拗,很快便换了一身出来,这一身湛蓝色暗纹长衫,十分称他的身形,更显的长身玉立。

两个人走出彩霞坊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饿了么?”他突然问。

骆蝉衣原本还没意识到,他此时提起来,也觉得腹中空空。

“这个时辰了……”她在大街上左右看了看,本来没报多大希望,一眼望过去过去,街头好似开着一家铺子,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陆绝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走,过去看看。”

这是一个馄饨小铺子,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掀开锅盖,往滚烫的锅里浇上一大瓢冷水,他面前的高桌上摆着几只大碗和各式佐料。

旁边只有两套简易的桌椅,橘黄色的灯笼下,却映照出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景象。

骆蝉衣看在眼里,只觉弥足珍贵。

他们一人一碗馄饨,吃得热气腾腾。

“我打算去孙府看看。”陆绝说道。

骆蝉衣对着碗吹了吹热气,举起来喝了一口清汤。

陆绝这样说,她一点也不意外。

若是没被他撞见就罢了,既然撞见了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孙眠,他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笑了笑:“你去能干嘛,你会捉鬼吗?”

“他不是鬼。”陆绝顿了顿,又道:“也未必是人,去看了才知道。”

“那他还真不一定在孙府。”

陆绝看着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他在宋府?”

骆蝉衣吃饱喝足,将碗一推,懒懒地撑着下巴看向陆绝:“你知道,人死后为什么要停尸几日吗?”

陆绝看着她,没有说话。

“归根溯源,还要说起名医扁鹊,他曾经周游列国时来到虢国,发现大家都在悼念太子,而扁鹊问过死因后则断定太子并没死,后来他用针灸之法,令太子苏醒过来,从此以后人们就谨记了这个教训,人死后至少停尸三天再安葬,以免假死的人被真正的活埋。”

陆绝也放下了碗筷:“你的意思是,当时孙眠只是假死。”

“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心中有未完成的夙愿,临死前最后一口气没吐出,正是这口气令他心魂不散,拖着一具肉体凡胎滞留于人世,等到心愿已了,那口气也散尽了,人也就不行了。”

陆绝听着,怔愣了片刻,问:“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骆蝉衣理直气壮:“你别觉得是什么乡野传闻,我这都是从书上看的。”

“什么书,我怎么没听过。”

骆蝉衣得意的晃了晃头:“那你确实孤陋寡闻,光知道画画。”

说实话,前半段说扁鹊的部分的确没有半句虚言,她也确实是从医书上看来的,只是这后一部分,纯属杜撰。

她必须替孙眠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他一个棺材里的人突然活了,过了一天,又突然死了,这怎么也不合常理。

陆绝思量片刻:“要是这样的话,孙眠为何会来找你,他很执着于你?”

骆蝉衣一愣,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执着我什么,他分明是来找你的,找你谈宋小姐的终身大事啊。”

她这一番辩驳,陆绝无话可说。

可他分明能从孙眠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看待骆蝉衣是不一般的,却完全不同于从前的那种轻浮。

像是一种敬重,仿佛还有一丝忌惮,他说不上来。

“那就去宋府。”陆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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