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的手伸了又伸,依旧没有勇气喊出女儿的名字。宫人们各个低眉敛目,尽量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他就这样眼睁睁的望着女儿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再也望不到她的身影,才红着眼眶疲惫的转身而去。父女俩,一个往皇城内走,一个往皇城外走,距离越拉越远。
咫尺天涯,亲情不复!
失意的人儿手中握着酒葫芦,一口一口的灌着酒,那酒散发出一股清清凉凉的香气,路过的不少人被香气蛊惑,追着她问:“小娘子,你喝得这酒是哪里买的?”
“这酒,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啊!”
“姑娘告诉老汉它是哪里买的,老汉用卤肉和你交换如何?”
“……”
一个个陌生人围着她,满眼渴望的瞧着她,希望她给个答案。
绿萍扯了扯嘴角,抬眼望了一眼这酒葫芦,满口酒香的道:“鬼市应该会有卖!但是你们可喝不得!”
此话一落地,有人惊愕不已,“鬼市!”那可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为了不给自己惹祸上身,知趣的失落的走了开去。
爱酒如命,又有些本事的立刻往城外而去,还有不少好事的人笑她,“小娘子,你开什么玩笑,这酒不就是给人喝得吗?”
一群人跟着起哄,“就是……”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绿萍摇头,不再搭理他们,推开了他们继续往前行。眼瞅着人家不搭理他们了,他们也觉得无趣,很快散了开去。
酒入愁肠愁更愁,喝酒对于读书人来说,是雅事。找上二三好友,品诗论化,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对于那些官员来说,是联络感情的纽带,消息共享,或是排除异己,或是一同荣华富贵;
对于沦落风尘的女子来说,它是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工具,一壶小酒,歌舞弹唱,风花雪月;
打了两个酒嗝,她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快中午了,极度的不舒适感袭来,她作死一般不躲不避,继续前行。
“这酒啊,是良药!一醉解千愁!”她是真的醉了,不知停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到了郊外。不知道是被日头晒的,还是醉的,她迷迷糊糊的靠在了一棵大树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当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到了昆仑山。
从外向里瞧,这昆仑山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的植被。可从里向外看,看到的就只有庞大的宫殿群和四季如春、仙葩遍地的美景。
绿萍一睡就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睛就发现地方不对。酒醉还有三分醒呢,她就是腿脚再快也不可能出皇城太远。
“公主殿下,您醒了!”背对着她的侍女没瞧见,可对面的同伴瞧见她醒了,立时就一前一后走到了床边,行礼伺候。
公主殿下……
人界的宫殿都是木石所建,她这房间的地砖是汉白玉铺就、墙面是上好的玉石打造,奢华无比。她就是再不长眼,也不会把这里错认成人界的皇宫。
“这是哪里?”绿萍面上云淡风轻,暗处却捏住了手中的几枚暗器,她虽贵为公主,却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待敌人,暗器伤人又何妨?
“禀公主,这里是昆仑山,西王母的瑶池仙境。”侍女声音很好听,如黄鹂出谷。
仙门的地方!
他们几个海外漂流二十载,人界就多了一个巫咸国,还多了一个仙门,可谓变化巨大。
西王母把她劫来,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自认为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这是扩建了?”绿萍悠哉悠哉的推开窗子举目远眺,发觉周围的宫殿怎么着也得方圆十里了。再加上这些仙葩灵药,怕是整座山脉都给她占了。她好奇的是天帝竟也舍得他的行宫……
侍女但笑不语,这是在乱世中,保全性命的第一要素。
窗外的空气中掺杂着雪水的清新、各种仙葩的香气,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可她没心情欣赏美景,呼吸新鲜空气,她得想办法为自己赢得更多的信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绿萍言简意赅,“告诉西王母,请我来就见一面,不见本公主明天就回去了。”她是想回去,可外面那个该死的雷电大阵她就应付不来。她也就在她们面前装装蒜,这心里那是一点儿底没有。
“是!”两个侍女互视了一眼,一个退下,一个留了下来,名为伺候,实为眼线。绿萍看破不说破,翻了个白眼儿,躺回了那张美轮美奂的砗磲所雕刻的大床,心中呜呼哀哉,“阿雪,千山,死云雀,我好想你们呐!”
一日后,山族和黄帝同时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相仿,就是以绿萍的性命为筹码,跟他们要灵脉。
黄帝眯眼打量着这封信,那是一脑门的官司。颛顼看的出他很生气,试探的与他商量,“老祖宗,要不答应她吧,姑奶奶的性命要紧。”
“你不用管,孤就是不交出灵脉,孤倒要看看,那老女人能如何?”
现在怂了,将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若是都满足她,那这江山跟给她准备的有什么两样?他握紧了拳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西王母啊西王母,你若是敢动那死丫头一根头发,咱们日后慢慢算账。
颛顼叹了口气,“听说天帝把行宫都让出去了,那昆仑山如今是那女人一个人的地盘。我们即便满足她一次,也并不丢人。”
毕竟,天帝贵为神界之主都先怂了。
“天帝需要大批的灵药。”如今巫族向人神两界宣战,定是一颗灵药都不会再提供给神界。他不给西王母点儿甜头,人家怎么会接手炼药的事情?而人界就不一样了,他们不需要像神一样长久的生命。“灵脉是大地之精,没了灵脉土地化为沙土,便不能耕种,动摇国之根本。”
一听这话,颛顼沉默了。身为帝王,一个人的安危和全天下的安危比,太微不足道了。
勒索上门,千山第一时间找了媳妇商量。
阿雪瞧着这封来信,又想起自己曾经遭遇绑架的事情,很快就梳理出了一条线来。她凑近了千山的耳旁,将自己的计划和他说了一遍,听的千山唇角微微上扬。
灵脉那是稀缺资源,炼丹需要它、灵植的生长需要它、凡人和仙神修炼也需要它。千山从自家的灵脉中抽取了一点儿,阿雪也从鬼域的混沌地带抽取了一部分的混沌之力。这俩人带着它们直奔昆仑山而去,后面还跟了一串随从。
灵气茵茵的药园中,两个强势的女人对面而坐,桌椅是白玉雕成,棋盘是灵木所刻,手中晶莹剔透的棋子不断的落入棋盘,杀的那叫一个惨烈。
“公主殿下倒是坐的住,听说黄帝和颛顼陛下没打算用灵脉救您回去。”西王母说这话明显是在扰乱阿雪的心神。
没想到,阿雪没有丝毫难过,没事儿人一般继续和她缠斗,“您没听说过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吗?”
西王母一阵咋舌,叹了口气,“你倒咽得下这口气!”
试探她,不必了。她对黄帝来讲,是废棋。
离间她和破爹,也不必了。无论如何,她都做了几十年人,即便她再恨黄帝这个父亲,也不会拿人族的前程开玩笑。
“咽得下!”绿萍笑眯眯的告诉她,“本公主死过几次的人了,有什么是咽不下的?”
同为女人,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有股子心酸的味道在其中。
大抵是她心软了,她告诉绿萍,“没想到啊,这山族的千山和鬼域少主却来了!”西王母很有耐心的观察着绿萍的反应,半晌了这死丫头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在她要泄气时,变数来了。绿萍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西王母满意的勾唇一笑,果然,人都是有软肋的。
送上门来的贵客和稀世之宝,这西王母自然会好好接待。他们远远的望到青鸟带着一群美人矗立在谷口,青青碧草,彩衣蹁跹,美不胜收。
“收买你的到了!”阿雪酸溜溜的打趣千山。惹的千山“噗嗤”笑出了声,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宠溺的道:“本神是那么好收买的吗?”阿雪不理他,侧过了头去看风景,逗得千山登时越发的心痒难耐,若不是身后这么多人盯着,还有那条蛇不善的目光,他非将那口是心非的小人儿抱到他怀里狠狠咬上一口不可。
“主……主子!”无意瞥到那条蛇吃人一般的目光,鹤影那个无语,自家山神只要一见到人家姑娘魂儿就跟着人家走了,他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呐。
好在,山神爷耳朵还在。
千山回了神,飞身跃下,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清华无双。看的那一群美人儿春心荡漾,几乎忘了该有的礼仪。
“这般容貌,就该送去和亲!”紫风吐槽千山,他是又吃醋又替他家少主不值,不就是一堆庸脂俗粉吗?他一张脸拉的老长,白眼儿几乎翻到天上去了。后半句他没说:你有本事就去迷惑那老女人,还浪费灵脉干嘛?
千山听了不以为意,一条小蛇而已。
倒是蛇的主子听了忍俊不禁,她怎么没想到这茬?的确,她的千山若是去和亲,定会迷的君王不早朝。
自家主子自家护,那鹤影不干了,“和亲也是派个假的去,我看你这小蛇长的就不错。”
柳儿是又吃醋又觉得好笑,接近这昆仑山那是浑身不舒服,飞入了阿雪的手镯中。
“你……”这两只生来天敌,谁也不让谁。“你想去人家还嫌你老呢!”
吃亏多难受啊,鹤影立刻就给还了回去,“老是老了点儿,吃了你还是不费力气的!”
这自然界,爬虫生来就是鸟类的食物。
“再多嘴今晚加餐!”千山眼睛危险的眯起,脸色一沉,威严的目光扫向他们,他们只觉得周身一寒,识相的闭了嘴。
要丢脸丢路上也好,丢家里也罢,就是不能丢到敌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