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千山的温柔和小心呵护,夏雨微微一笑,“好好在一起!”这话是对千山说的,也是对阿雪说的。两个人鼻子发酸,一个微微颔首,一个用手捂住了嘴巴,整个人埋在对方怀里。
人生一世,太过短暂。能遇到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她)的,那是十之二三的概率。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十之一二而已。能携手共度一生的,估计不过尔尔。因此,时常有人会说,不惜福的人活该天打雷劈。
几个人的神力依旧没能阻止夏雨魂魄的溃散,看着那点点灵光飘向四面八方,寒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把那个用生命爱他的女人给弄丢了!
“寒江,你我有缘无份,过去的情义,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刻的夏雨,忘记了恨,也抛弃了爱。
多年等待,即便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也总算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她脸上带着那种纯粹的笑,望着女儿,“月奴,母亲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你,你以后的人生会幸福无比。”
月奴摇着头,她不要祝福,也不要母亲为她逆天改命,她只要母亲活着。嗓子像是被堵了棉花,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心太痛了,痛的她呼吸都费力。
一道白光温柔的包裹向了月奴,那是夏雨仅剩的魂魄裹挟着她最后的力量,涌入了她的神识海。随后它们带着一团乌黑的东西冲向外面,然而那团乌光仿佛要和白光决一死战似的。他们相互胶着了半晌,一会儿你占上风,一会我占上风。
谁说天命如此便是如此?
她夏雨偏要用自己强大的神魂为女儿铺就出一条康庄大道,她不要女儿再重复她的命运。或许很多人不知道,“女儿命似母”这话一点儿不假。人活着就在无限循环往复,重复着每一段历史。
或许,天底下的母亲皆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再难的事情也会努力拼一拼。
阿雪不忍心看着夏雨的一番良苦用心白费,抬手间寄出了命书,将那团乌光吸入了命书之中。而她,不得不看着夏雨魂飞魄散。夏雨要自由来去,那就成全她吧!
月奴感觉身子蓦地轻松了不少,望着那逐渐消失的白色魂影,整个人扑了上去,可她抱到的只有点点灵光和空气。她登时泪崩,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溶月姐妹也终于冲破了寒江的禁制,一起冲到了他身边,打算搀扶他起来。可此时的寒江仿若一摊烂泥一般,浑身上下使不出丝毫的力气。还好姐妹俩都是修行之人,一人架一边不算费力,把人给架了起来。
望着那哭成泪人儿的女孩子,寒江伸手过去,很想抱抱她,给她一个坚实的肩膀依靠。可他自己站着都费劲,姐妹俩看出了他的意图,虽然吃味儿,还是将父亲架到了她的面前。
“孩子!”他一把将这个抛在脑后多年的女儿抱在怀里,越抱越紧,任她挣扎也好,捶打也罢,依然不松手。
溶月和君归看着心疼,索性也加入了进去,一家四口,紧紧的贴在了一起。看着温暖无比,满满的亲情,然而在场的诸位都看的出,这份亲情掺了水。
巫支祁已死,再留下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刚要离开,老山神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亲眼目送自己的亲人离去,太残忍了!此刻的老山神看着背影越发的佝偻,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孩子,这个给你!”老山神将自己的山玺塞入了千山的手中,惊的千山目瞪口呆。他这反应,逗乐了老山神。“老夫老了,斗不动了。这东西在老夫手上,顶多就是个砸核桃的,到了你小子手上就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在几个年轻人之间来回流连,越看越欢喜。“孩子们,以后就靠你们这这一代折腾了。”
“老头儿,你这话啥意思?”云雀听的云里雾里。
老山神只是笑笑,没有多言。活到他们这把年纪,经历的多了,许多的事情总是会有些似是而非的预感。“天机不可泄露!”
听了这话,云雀嘴角直抽抽,又是这陈词滥调。他索性扭过头不搭理他了,觉得这老头儿和天帝他们是一丘之貉。
老山神也不恼,仍旧慈眉善目。
“前辈,这太贵重了!”千山手捧山玺,拱手一礼,又将山玺推了回去,“晚辈何德何能,受此馈赠?”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老山神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难掩严肃的告诉他,“你身上已聚山族大部分山川之气,老夫不给你,给谁?它落在心思叵测的歹毒之人手里,只会让生灵涂炭。不如给你,让你用它的力量去战斗。”
这话说的几个年轻人心头一热,对老山神越发的尊重起来。
千山满眼疑惑的看看几个朋友,又看看老山神,有些费解。他这山川之气都是哪儿来的?
反倒是阿雪记性比他好,“你忘记山祖送你的修为和昆仑那几位山族前辈的馈赠?”
“圣山之中有许多名堂,你慢慢感悟!”
千山恭恭敬敬的给老山神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老山神满意一笑,受了他们的礼后,目送着他们乘剑而去。
而身后,哭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偃旗息鼓。
老山神向月奴伸出了手去,君归傻乎乎的让出了位置,月奴抹了把眼泪,推开了寒江。父女俩相对无言,只默默的望着对方。
一个是不曾尽到半点儿责任的父亲,一个是对父亲这两个字失望到家的女儿。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然而此刻除了陌生和尴尬,怕是只剩下了愧疚和疏离。
“月……月奴姐姐,原谅父亲好不好?”刚才的事情,溶月都听到了,看到了。虽然觉得父亲做的不对,甚至觉得是她们的母亲抢走了父亲。可能是出于愧疚,她想以后好好补偿她。为表诚心,她甚至拉了君归一起,打算用亲情感化月奴。
劝人这活儿,还真有点儿难为她了。君归憋了又憋,尴尬的开口道:“他真的知道错了!”
姐妹俩一人拉着月奴一只手,满脸诚恳。“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一家四口?
多么讽刺!
月奴望向了寒江,见他眼中满是期待的望着她,她替她母亲悲哀,回不去了。若是母亲还活着,她会心软,会原谅他。可是,没有如果!
母亲为等他回来所承受的孤独和辛苦,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可能原谅一个间接害死母亲的人,更不可能接受他做自己的父亲。
寒江的心在打鼓,他想好好补偿月奴,把欠她和欠她母亲的爱,都补偿给她。然而,月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走吧,孤城不欢迎你们!”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城门走去,一句话打的父女三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立马追了过去,却被老山神给拦在了下来。“我家少城主说了,让你们离开这里。”
少城主有他照顾,将来还会有夫君照顾,不缺这一家人锦上添花。
老山神的不耐烦,看进了寒江的眼底,他鼻子发酸,心仿佛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着般痛,哽咽半晌才道:“谢谢你,山神!”
谢谢你多年对她们母女的照顾、谢谢你用自己的修为帮夏雨吊着命,谢谢你对她们不离不弃……
“老夫份内之事!”多与这人说一句话,老山神都觉得心堵,索性飞上了城门,布下一个结界后,消失在了城门上。
后知后觉的溶月登时恼了,“他不让我们回去……”还好君归拉着她,满脸无奈道:“进不去了!”气的溶月一脚踹向结界,大脚趾传来痛感时才后悔自己的莽撞。
寒江颓然的立在那里,望着城门楼,仿佛看到了夏雨矗立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他回家……
漫天飞雪时,她在!
落叶萧萧时,她在!
花香满城时,她在!
绿草如茵时,她还在!
“父亲!”溶月小声的唤他,然而,寒江太过专注,没有听见。她冲妹妹君归打了个眼色,君归轻推了他一下,“父亲,该回家了!”
寒江机械的看了看大女儿,又看了看三女儿,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抬手抚摸着女儿的脸,眼中满是温柔和不舍,看的君归有些发毛。
这位将军除了擅长使用兵器外,还很擅长使用阵法。他顷刻间出手,速度奇快,将两个女儿定住,变作了石像。
“孩子们,父亲知道你们想什么,那命书的主意你们还是别打了!”他边说边寄出了自己画的一副阵图,随着繁复的咒语念动,片刻的功夫城门口东侧出现了一座巨大石阵。“听父亲的,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两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你们就能重现人间了!”看似囚禁,只有他和两个女儿知道,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全两个女儿的性命。
“父亲……放我们出去……”任她们如何挣扎,只见石像振动,不见她们恢复原状。
寒江叹了口气,随意靠在一块巨石之上,“听话,父亲会在这里守着你们。”说话间,他掐断了他们之间的神识交流。
他仰头望天,告诉夏雨,“我在这里陪你两百年可好?”这座城,有她的气息,有他们的女儿,他舍不得离开这里。然而,夏雨已去,谁会回答他这么无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