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礼堂大厅的墙壁上布满了闪闪发亮的银霜,天花板上是星光灿烂的夜空,还挂着好几百只槲寄生小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环。四张学院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张点着灯笼的小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十来个人。
欧洲三大院校的男男女女同时欢聚一堂,女生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成群结队,或害羞,或奔放,或花枝招展。男生们也扎堆的左一丛有一丛,举着杯子谈吐斯文,眼神则在女生们身上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四位勇士分别牵着他们的舞伴进入了礼厅,礼堂里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如此欢乐的氛围落在米勒的眼中却像滴在冰山上的一小杯开水,丝毫波澜也无法掀起,他坐在角落,看着经过的四位勇士和他们的舞伴,某种巨大的压抑盘旋在他的头顶,让他完全不能融入环境,仿佛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霍法那具正在不断衰老死去的肉身。
强忍不适,他坐上了自己的位置,旁边的人纷纷为他让出道来。就在他座位不远处,勇士们正在闲聊,在战胜两个项目之后。那个被他和霍法坑害的小伙子哈利现在倒已经可以轻驾就熟的适应自己勇士的身份了。此刻,他正在和铂西韦斯莱交谈。
铂西韦斯莱:“我被提升了,我现在是克劳奇先生的私人助理了,我代表他来这里。”
哈利:“他为什么不来?”
铂西韦斯莱:“我很遗憾,克劳奇先生情况不好,十分不好。自从世界杯赛后,他就一直不对劲儿”
“真是多管闲事的家伙。”
米勒心想。
又一次。
他取出了那张画着献祭法阵的羊皮纸瞄了一眼。“和我没有关系。”
他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
收起羊皮纸,仰起头,连灌三大杯烈性白兰地,某种轻微的晕眩感从阿拉斯托穆迪的身体上传来,却不能缓解他的焦虑。
身边的几个勇士还在闲聊,打扮的有些像狗熊一样的威克尔多克鲁姆正在和自己的女伴聊天:“啊,我们也有一个城堡,我觉得没有这里的大,也不如这里舒服。我们的只有四层楼,而且只有在施魔法时才能点火。但我们的场地要比这里的宽敞——不过冬天白昼很短,不能在场地上玩。到了夏天,我们每天都在外面飞来飞去,飞过湖面,飞过山脉——”
“行了,行了,威克多尔!”卡卡洛夫说道,“不要再泄露更多秘密了,不然你这位迷人的朋友就会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
邓布利多笑了,眼睛闪闪发光。“伊戈尔,这样严守秘密……人们会以为你不欢迎别人去参观呢。”
“哎呀,邓布利多,”卡卡洛夫说,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们都想保护自己的私人领地,是不是?我们难道不需要小心守护我们受托保管的学校殿堂吗?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学校的秘密,我们难道不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吗?我们难道不应该保守这些秘密吗?”
几人关于秘密的对话钻入米勒脑海,他有些坐立难安,某种无形的压迫从四面八方挤来,好像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想要逃离。
“哦,我做梦也不敢断言我知道霍格沃茨的所有秘密,伊戈尔。”
米勒低语。
“哦,我做梦也不敢断言我知道霍格沃茨的所有秘密,伊戈尔。”邓布利多愉快的说:“比如说吧,就在今天早晨”
叮叮当当
桌子上的玻璃杯子一阵晃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只见米勒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晃晃荡荡的向外走去。
邓布利多亲切的问他:“阿拉斯托,你要去哪儿?”
米勒敷衍:“随便转转。”
卡卡洛夫则轻蔑说道:“冷静点,老伙计,今晚可没有什么黑巫师。”
米勒冷冰冰的看了卡卡洛夫一眼,卡卡洛夫看起来还想说什么,被他瞪了一眼之后,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下去。
米勒操控着阿拉斯托穆迪的身体往大厅外走去,越走越发慌乱,这慌乱感来源于自身心底,离开了座位之后,在这五光十色的华丽大厅,他却像进入了洪荒沼泽一样陌生。
“等一下,穆迪教授。”
又有人叫住了他,这一次还是个女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戴着高高的巫师尖帽,黑色长裙,搓着手,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是奥罗拉辛尼斯塔教授。
米勒认得她,那是霍格沃茨的天文课教授,平日里常年居住在高塔之中,几乎从不露面。也没什么社交活动,这一次圣诞节舞会,难得她居然也能从星星上挪开眼睛。
“怎么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之后,那股坠入洪荒沼泽的陌生感消失了。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陆地一样。
“呃”
奥罗拉辛尼斯塔显得十分局促,她不安看着穆迪脸上的蓝色魔眼,欲言又止。
“究竟有什么事?”
米勒眯起眼睛,“没事我先走了。”
“不!等一下,穆迪教授,请问,请问,您可以在舞会上和我跳舞么?”
奥罗拉辛尼斯塔语速极快的说出了这句话,如同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侧过头去,不敢看他。
这
米勒没想到对方提出来的是这个请求,不过仔细想一想也是正常,这个天文克教授每天都在星象塔上看星星,平日里和旁人没有交集。肯定也没有人会邀请她跳舞。
要说平时,他理应答应这个女人的请求,因为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一对了,瘸子男和自闭女,简直比婊子配狗来的还要实在。
要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米勒心脏里的烦闷在这一刻却突然陡增,那是一种被束缚在各种规则,诺言,伪装下的烦闷,以及某种隐隐约约的即视感,他觉得奥罗拉辛尼斯塔那张脸简直就要看吐了。
“好”
米勒猛地捂住了脑袋。
“你怎么了?”
奥罗拉辛尼斯塔赶紧上前,关切的问。
那句答应的话到了嘴边被米勒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陡然抬起手,推开天文课教授,怒斥道:“滚一边去,老太婆,我才不和你跳舞。”
天文课教授愣在了原地,傻傻的看着穆迪那张满是伤疤的脸,突然掩面而泣,转身就跑,跑过转角的时候甚至踩了自己的裙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骂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之后,米勒突然莫名觉得无比的神清气爽,仿佛突然之间天高海阔凭鱼跃,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变得唾手可得。
他理了理自己脖子上的领结,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后走到一个离他十米远的布斯巴顿高年级女生面前,弯下腰,问到:“请问,你能和我跳一支舞么?”
那漂亮的金发女生正在和朋友说说笑笑的喝酒呢,扭头一看到阿拉斯托穆迪那张残破的脸,不由得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将手里那杯果酒下意识的泼到了他的脸上。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米勒也笑了起来。酒水从他脸上滚落,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反手甩在那个漂亮女生的脸上。
啪!
一巴掌打的周围所有布斯巴顿的学生都懵逼了。他们用看上古珍兽般的眼神盯着米勒,完全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米勒不由分说的揽住那个漂亮女生的肩膀,歪头笑道:“怎么,没见过打女人?”
极度挑衅的一句话如同冰水泼进了热油锅,当场引发了剧烈的暴动。几乎所有布斯巴顿的学生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混乱一触即发。
“来吧,来吧!”
米勒呼吸急促,死死的抓着身边女生的肩膀。
可是混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弥漫开,所有围过来的布斯巴顿学生眼神纷纷涣散,他们就像梦游一般安静了几秒,随后机械的重新拿起杯子,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该聊天的聊天,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
米勒的反常动作就像一块扔进深潭的小石子一样,激起一片小水花后,便消失无形。
冷汗一滴一滴从米勒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
一切都是被控制的。
“好啊,好啊!”
米勒咬了咬牙,毫不客气的揽住了年轻美人的腰肢,手掌狠狠在她屁股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但女孩用异常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赫尔海姆,竞技场沙地上,阿瓦达笑眯眯的问霍法:“来都来了,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玩什么?”霍法冷冰冰的问阿瓦达。
“死神的游戏。”
“什么?”小巴蒂丢掉石头,纳闷的问:“我们刚刚不是赢了么,为什么还要继续?”
“那怎么能算呢。”
阿瓦达耐心的解释道:“那是死神和戴维斯索亚做的游戏,又不是和霍法巴赫先生做的游戏,刚刚巴赫先生只是作为对手友情出演了一下,要真参加游戏,巴赫先生肯定要战胜自己的对手才行。”
“不要。”
霍法想到了那些被挂在荆棘之道上的灵魂,想到阿格莱亚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不参加死神的游戏。”
“原来如此,真是太可惜了。”
阿瓦达微微叹一口气,“没关系,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死神已经快要遗忘你了。如果你现在不参加,以后只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被死神遗忘会发生什么?”
“不会发生任何事,你会和他们一样。”
阿瓦达指着看台上在狂欢中的幽魂说道:“刚来赫尔海姆的幽魂,他们有热情,有温度,有记忆,也有希望,但那些就是他们唯一有的东西了。等他们忘掉这一切后,也就没有价值了,残余的灵魂就呆在这里,既不进入轮回,也没有目标,这就是真正的冥界,重复且单调,希望你能享受,霍法巴赫先生。”
说完,阿瓦达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在亡者国度的雾气之中模糊。
“这才几天?能让我再考虑一下么!?”霍法在他身后喊道。
“你觉得每天有多少人死去,能走过过往之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止你一个。”阿瓦达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巴蒂焦急的说道:“巴赫先生,他要走了。怎么办?”
“等等!”
霍法大声喊住了阿瓦达。
阿瓦达站定,回头看着霍法。
霍法咬咬牙:“如果我赢了死神呢?我可以把人带出去么?”
“赢了死神,你甚至可以成为死神。自然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
阿瓦达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不知道是极度自信还是信口开河,这样的话他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
霍法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如果他现在有心脏的话,只怕已经跳到了200了,该怎么选呢,答案不言而喻。
在毫无时间流逝冥界,唯独那些不断变成的蠕虫是唯一看得见的变化。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他不愿意像那些毫无意义的幽魂一样,投身于漫无止境的狂欢,也不愿就这么坐在原地,毫无意义的坐下去,直到永远。
他想带阿格莱亚回到现实世界,走在柔软细腻的海边沙滩上,品尝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各个国家的风景美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经历四季更替,酸甜苦辣。
“游戏是什么?”他艰难问阿瓦达。
阿瓦达拍了拍手,血红色沙地上蠕动着开出了两朵巨大的魔芋花,魔芋旋转打开,每一朵里面都躺着一个赤果果的人体。
那人体并没有任何特征,没有毛发,和阿瓦达一样,没有生殖器,除此以外,是标准的男性。
“这是死神给你们准备的身体,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准备身体,问谁要你们也清楚。总之,在赫尔海姆没用二次死亡,但只要肉身被毁,救会被判定游戏失败,明白么?”
“失败就会被送上荆棘之道。”
“准确。”
阿瓦达说道。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规则么?”
“啊~当然。”
阿瓦达笑了笑,他的脚下凭空出现一个气泡,气泡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个愉快的小丑脑袋。
霍法暗自握紧拳头。他才想到,刚刚自己和戴维斯战斗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这也就意味着戴维斯根本无法杀死自己,而他却有,自己能够随意的破坏,他的失败是注定的,死神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赢。
他想向阿瓦达发出质疑,但是他已经踩着气球重新飞上了高空。竞技场内的声音就像音量旋钮被不断转大,无数幽魂的呐喊如洪流一般奔腾在竞技场顶端。
霍法和小巴蒂钻进了死神给他们准备的身体之中,这感觉就和穿上了一件橡皮衣服一样,没有多少不适,也没有很灵敏,就像操控一个陌生的游戏角色,可以用它看,用它做动作,但并不能用它感觉到太多东西。
在无数狂热幽魂的呐喊声中,决斗场的大门缓缓打开。小巴蒂神情紧绷,他紧紧的靠着霍法:“死神会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对手?”
“我不知道。”霍法同样非常紧张。
“你的对手,应该都很可怕吧。”
“是的。”霍法干巴巴的说。
阿瓦达坐着气球飞上了天空,举着话筒:“下一位挑战者,让我们欢迎来自魔法世界,宁静而又狂热,聪明却又愚笨,单纯却又复杂,年轻却又苍老的拉文克劳巫师,霍法巴赫先生!”
嘘!!
不明所以的幽魂同样发出了嘘声,和对戴维斯一样,表示对挑战者的不屑。
霍法听着阿瓦达对自己的介绍,心想干脆直接说自己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特性。
只听阿瓦达继续说道:“在他短暂却又跌宕的人生中,他面对过无数无数的对手,也战胜过无数敌人,但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将外部的敌人放在心上。传闻每一个高傲的拉文克劳永远都有一个对手,唯一的对手,那个对手如影随形,若隐若现,用的人甚至一生都难以窥视它的真容。
但在亡者的国度,在永恒竞技场。死神为他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让他可以窥视生命的奥妙,现在有请,霍法巴赫的第一个对手,来自过去的自己——变形大师!”
吱嘎。
决斗场另一边的大门缓缓拉开。
霍法护着小巴蒂不断后退,随后,他就看见决斗场的另一个边,一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年纪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男孩穿着霍格沃茨的黑色校服,校服上有拉文克劳学院的蓝色鹰纹。
他愣住了。
那是年轻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