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狭窄的冥界小径,一路向下,夜神之子则阴魂不散的跟在他们身后,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他们登上了去往底层的电梯,才远远的把夜神之子甩在了身后。
电梯中,二人一手紧张的看着身后,谁都没有说话。某种可怕的悲观情绪在这个临时小队中弥漫。
这才第二个对手,就已经这么可怕了,第三个对手得可怕成什么样,如果自己败下阵来,岂不是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并且永远被死神挂在荆棘之道上,陷入永无止境的折磨。
霍法这么想着,电梯缓缓坠落地面,他和小巴蒂掉回了底层污秽幽暗的胰腺岛上,相比于刚刚狂热躁动的永恒竞技场,这里安静的就像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道是到时间了,还是都去观看自己和死神的游戏去了。上一次这里那些控制狂欢幽魂都不见了踪影,黑乎乎的崎岖孤岛上,只留下草原一般的蠕虫在地表随风飘舞。
远远看去,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就是赫尔海姆么?还真够怪异的。”
米勒忍不住轻声说道。
霍法不说话,跟着小巴蒂返回了一开始见到阿格莱亚的地穴入口处,但这次地穴已经一扇铁门牢牢的封死了,推上去纹丝不动。
“怎么进去?你有办法么?”
霍法指着门问米勒。
“你不会敲门?”
米勒戏虐的问。
“她大概不会开吧。”
霍法喃喃说道。
“切,你也有这一天。”
米勒控制霍法的右手抬起,指着铁门:“阿拉霍洞开。”
灰色的魔咒击中铁门,却像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不行,这门可能有由什么反魔法材料制成的,魔咒打不开。”米勒说道。
霍法:“”
“瞧,巴赫先生。”
小巴蒂推了霍法一下,指着远处。
顺着小巴蒂的手指看去,远处一座高塔顶部打开一条裂缝,无数新鲜的从高塔顶端的一个缺口打开,哗啦啦的掉落地面。
稀稀拉拉的幽魂如嗅到腐肉的苍蝇般,飞了上去,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之中,让那些身体活动起来。这一次它们数量很少,绝大部分的身体都浪费了。
“这是干什么?”
小巴蒂震惊的说道。
“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小巴蒂指着高处的裂隙,“那里应该通往内部。”
“走吧。”
霍法点点头。
没有管困惑的米勒,也没人为他解答问题,他不高兴的张嘴骂骂咧咧起来。
两人飞速爬上了那座残破的高塔,并且从塔中那运输的狭缝中钻了进去。进去没多久,后面的裂隙重新合拢,光亮彻底消失,米勒抬起右手,“荧光闪烁。”
幽深的甬道被荧光照亮。借助光亮,可以看见那甬道中有一些断裂的肢体,正在缓缓分解成蠕虫。
“真恶心,你确定阿格莱亚每天和这种东西为伍?”右手中的米勒打量着四周。
霍法不说话,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地面震了震,外面有什么东西发出尖利的吼叫,敲的整座高塔地动山摇。
是夜神之子追了过来,不过他来慢了一步,运输的裂隙也关了起来。
霍法心惊胆颤,赶紧加快了爬动的速度,他们就爬过了幽深的甬道。来到了一个站立着无数石头傀儡的阴森房间,这些石头傀儡每一个都有复活节岛的雕像那么大,它们在黑暗中缓慢的挪动着,像流水线前的工人一样,擦洗石槽,坩锅,运送蠕虫,石头。
洞穴最深处有一根管道,里面瀑布一样流动着不知名的透明液体。
“这算什么,冥界化工厂?”
米勒小声的问。
“不知道你别说话。”霍法和小巴蒂从顶部的管道上缓缓爬了过去,尽量不吸引那些石头傀儡的注意。
不过那些傀儡都呆呆的,没有什么意识,只会机械的工作,对于从顶上爬过去的两人一手毫不在意。
顺着管道,爬过车间一般的山洞,他们又进入了一道螺旋向下的甬道。不久,甬道到了尽头,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一个地穴的上方,地穴依旧和上次一样,残破华丽,里面有一些陈列的石柜和家当,唯独少了之前看到的那个超大坩锅,看起来要宽敞不少。
一个半透明的银发幽魂飘浮在房间里,在一排排石柜前翻翻捡捡,安静极了。
看见那个背影,米勒倒吸一口凉气,呻吟道:“上帝啊,多少年了啊”
咚!!
高塔震动了两下,地穴顶上灰尘簌簌往下直掉。
即便隔着老远,霍法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外面暴力的撞击着地穴,事态愈发严重。
没工夫让米勒和阿格莱亚叙旧,霍法扑腾从高处跳到地面,快步来到银发幽魂面前。
“阿格莱亚,阿格莱亚?”
霍法举着手,生怕引起什么误会,“听着,是我。虽然我换了一个身体,你制造了这么多具身体,你肯定可以明白,只是皮囊而已。”
银发幽魂不看他,只是在柜子前面挑挑拣拣,对三个人来到房间视而不见,对外面剧烈的震动也充耳不闻,似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被她放在心上,冷淡的让人心惊。
霍法语速极快的继续说道:“我参加了死神的游戏,要战胜三个对手,现在已经到第二个对手了,但我遇到了一些问题。
我想问,你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副败血药剂,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和米勒可以为你拖,如果你需要材料,我可以让小巴蒂”
“让开。”
银发幽魂不咸不淡的从霍法身体里飘了过去,她挪动着手臂,屋子里的石头傀儡也跟着她的动作,将地穴房间里的东西搬来搬去。
“阿格莱亚,我没有时间了。我知道,魔药你很擅长”
“让开。”
银发幽魂依旧不咸不淡的打断了霍法。
绕是霍法再有耐心这时候也不禁急的跳脚了,“我这是在救你啊,你能不能正常跟我说句话。”他抓狂的说道,跟在银发幽魂后团团转。
米勒突然张开嘴巴,“你不是阿格莱亚。”
“什么,”霍法一惊,“你乱说什么?”
“我认识的那个人不是你这样的,她有热情,比任何人都积极,积极到让我都讨厌,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我去佩服她。”米勒接着说道:“你不是她,那种印刻在灵魂里的特质是无法改变的,你太消极了。”
“什么?”
霍法惊了一下,他赶紧转过头,看着银发幽魂。
银发幽魂罕见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看着霍法,那双蓝色幽魂状的眼睛里面有某种莫名的光泽。
“不”
霍法缓缓摇头:“她是什么人我清楚,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她怎么看到我一点没有反应,”米勒忿忿不甘的喊道:“喂,我好歹也是她最好朋友的弟弟,你们经历的事情,我也一起经历过!”
砰!!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双血红的手掌插进了地穴房间的门缝中。那双手青筋暴起,硬生生的将房间的铁门向两边分去。
洞穴外的铁门拦住了霍法和米勒,但没能拦住夜神之子。米勒不说话了,霍法和小巴蒂紧紧的靠在一起,举着右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对那个怪物,他们几乎退无可退。
“你们两个,往左走十步,绕到柜子后面。”
银发幽魂头也不抬的发号施令。
“什么?”
小巴蒂还没反应过来,“你在和我说话?”
“嗯。”
她简洁的说。
“嘿,你什么意思?”小巴蒂忿忿不甘的说道:“我看巴赫先生是专门为你才跑到这鬼地方来的吧,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闭嘴。”
霍法赶紧捂住了小巴蒂的嘴巴,不让他说话,随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阿格莱亚的语气比刚刚要温和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拉着小巴蒂就绕到了柜子后面。
刚绕到柜子后面,轰咚一声巨响,地穴的铁门便被夜神之子彻底撕成了两半,它侧身钻了进来。灰发金眼,上半身鲜血淋漓,眼神如野兽一般凶残,他刚一进门就四处搜寻起来。
霍法躲在柜子后面大声喊道:“阿格莱亚,那不是我,那是死神复刻身体,你别认错了。”
“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她,失心疯了。”
米勒气恼不已的说道:“想想怎么逃命吧!!”
夜神之子立刻就定位到了石头柜子后面的霍法,他脚步一划,几乎眨眼就来到霍法面前,伸手就向他揪来。
“顺时针绕柜子三圈。”
银发幽魂风轻云淡的声音传入霍法耳朵。
霍法立刻拉着小巴蒂顺着柜子绕了起来,夜神之子虽然力大无穷,但没了理性的控制,看起来脑子并不太灵光,一手没抓到,他也跟着霍法在柜子后面绕了起来。
刚绕完三圈,只听远处的银发幽魂又说道:“往右走二十步,呆在原地不要动。”
霍法赶紧拉着一脸懵逼的小巴蒂离开了柜子,小巴蒂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眼见他们都离开柜子了,夜神之子居然还绕着柜子在转圈圈,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滑稽。
往右走二十步是一块破地毯,上一次来的时候霍法记得这里是有个大坩锅的,但这次来却没有了。
足足绕了十几圈,夜神之子才发现霍法不见了踪影,暴戾的它一拳捶烂了面前的石柜,握着拳头缓缓朝霍法走去。
不过由于绕圈太多,它头晕眼花,走路没有一开始那么快了,反而像喝醉了酒一样,步履蹒跚。
“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法看着那个摇摇晃晃接近自己的家伙,侧头问阿格莱亚。
“别动。”
她头也不回,一直在那堆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那模样看得霍法心里火急火燎的。
不过就在这时,伴随着咚隆一声闷响。一个重物从天而降,精准的砸在了夜神之子的脑袋上。
霍法抬头一看,原来是石头傀儡把清洗完的大坩锅拿了回来,放在了原地,而放下的位置刚好是夜神之子经过的位置?
怎么回事,阿格莱亚料到它会走那个位置么?
霍法不免感觉有些荒诞。
只是,想用一个大坩锅就砸死那具被夜神赐福过的身体,未免也太不现实了吧
果然,那超大坩锅抖了两抖,发出一声脆响,直接被夜神之子从底部打穿了。他爬在坩锅边缘就要爬出来。
“阿格莱亚,它脱困了!!”
霍法大声的喊道。
“搞什么飞机?还得我亲自出手!”
米勒赶紧抬起右手,开始念咒施法。
可是银发幽魂腾出一只手,背对着坩锅打了个响指。
哗啦啦!
高大的石头傀儡打开了管道。
一股清澈的液体从高处的管道中落下,哗啦啦的落在了坩锅里,眨眼间便把坩锅填满了。
坩锅里的夜神之子发出凄厉的哀嚎,被那股清澈液体冲中身体,它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
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再后是骨骼和脏器,它在坩锅里疯狂挣扎,咆哮。却没能阻止身体的融化。
短短三秒不到,它便被彻底融成了一具骨架。
霍法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坩锅清澈液体逐渐变得血红。看着那血红的骷髅手掌举在坩锅表面,渐渐沉下去,最终不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小巴蒂和米勒也傻眼了,他们盯着地面的坩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霍法屏住呼吸走到坩锅边,往里看了一眼,只见血红色坩锅咕嘟嘟往外冒着气泡,里面还翻滚着一些骨头碎片。不过那骨头碎片也很快被溶解,坩锅最后陷入彻底的平静。只怕是再也不能复活了。
“那是赫拉斯瓦尔格尔的胃液,你不要碰。”
警告了他一句,银发幽魂又飘走了,在她的宝贝石柜前继续翻拣起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身,甚至都没有看夜神之子一眼。
好一会儿,霍法机械的转过头去,看着一脸淡然的阿格莱亚,沙哑问道:“你你究竟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