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那枝桃花插在门前,原是盼着它能自个身根发芽的,可这到底是没了根源的东西,几天就腐烂的发臭了。
真可怜。
觅宁将它扔到溪水里,它也懂事,顺着溪水漂了没了踪影。她又有些羡慕它,可以飘得很远。
此行想说的话,她终究没说出口。不过眼下看来也不急于一时,想着等宋锦安与孙想容结了亲,自己再离开也不迟。毕竟师徒一场,祝贺总是要有的。
在屋里,收拾了多日的行李,只堪堪打包了两个便携的行李,多是当初婉娘给她带着的。
原想着多年情分,她怎么也寻得到一两件能当做念想的物件的。可到头来,却是一件也不曾见到。细细想来,这些年她仿佛不曾来过一样。
也好,也好,怎样都好,都不重要了。
自从那天宋锦安说了不用日日去草庐,她也便真的没有再去过,她自然是听话的。
刘氏和孩子们时长来看她,陪着她解解闷,也跟她讲宋锦安和孙想容的近况。
譬如,宋锦安同着孙想容去了孙府见了父母,宋锦安买了钗环讨孙想容开心等等。她都知道。
她也问刘氏,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刘氏告诉她,“我是个粗人,但我认为,真正的喜欢需得是心心念念的,一日见不着都抓心挠肝的,才算喜欢。”
她想来也是如此的。
宋锦安面对她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从不急切,也不在乎是否日日相见。
如此看来宋锦安就是无意的了。她对他来讲,或许还是个麻烦。
人都说,有些东西盼的久了,最易求不得。宋锦安对于觅宁就是那样,只不过盼的久了,她也就多了份坦然。
春去秋来,门前的花开了又败,一茬又一茬,到底是没落了。京中不似江南暖和,刚入秋凉的很。
刘氏一如往常的来看望她,只是今日不同,她带来了一张请柬,鲜红的请柬上写着宋锦安与孙想容的名字,晃了她的眼。
“小宁,你师父与孙家小姐,说是要明年春天大婚。我看你整日闷闷不乐的,拿来给你沾沾喜气。”刘氏倒是没心没肺的。
觅宁伸手接过,只觉得身子更加难受些,“刘嫂嫂有心了。”
摩挲着请柬上两人的名字,越发觉得般配,合适。
“好!高兴!”她就这么笑了,笑的肆意,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喜是悲。
刘氏不曾见她这样笑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在一旁站着呆愣的像个木桩。
这喜事也算是定下来了,那她也该离开了,她做不到亲眼看着他迎别的女人进门。
她随便寻了个由头,叫刘氏早早回了家。取出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似是早有算计。
她从婉娘留给她的嫁妆里取出一只风头钗子留在桌上。
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师傅,教养之恩无以为报,权当徒儿不孝。只得留下一只凤头钗作为你与孙府小姐的贺礼。京城冬季难熬,我须得去寻个宜人的地方自居。天高海阔,日后不必寻我。】
她不擅长落泪,许是泪都在幼时洒干了。跟着宋锦安这些年,这是她第一次不告而别。
屋里的一切她都没带走,本想着再去布庄给宋锦安做一身冬天的衣裳。到了店门口,才想着他今个冬天的衣裳许是不必她想着的,孙想容自会给他打点周全。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眼下离开京城确是第一要务。
许是她觉得,眼里瞧不见,心里的思念也会随之减淡吧。
她走的潇洒,一路上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人拦住她,叫她留下来,京城到底不是她的家。
出了城门,路边停着一排排的马车。使些银钱就可找个不错的马车代脚,只是这些马车多是跑城内道路的,像觅宁这种出远门的活,他们不愿接的。一来是怕回来的路上吃空饷,二来是怕养家糊口的马,累出毛病来。
觅宁生是加了一半的银钱,才有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跛脚马夫愿意接下这趟生意。
他一瘸一拐的将自己的马车牵了出来,那匹马的毛发看起来暗淡粗糙,口条也不爽利,同那马夫一样,是老的。
觅宁在此刻是有迟疑的,谁使银钱都希望找匹好马,可眼下这匹,她尤恐它累瘫在半路上。
那马夫自是看出了她的迟疑,一时间尴尬的搓了搓后脑,“小姐,你别看我同我这伙计岁数大,但胜在经验老道,我可以不要那多的一半银钱。”
这话一出,周围的马夫哄堂大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老马夫有些无地自容,望向觅宁的眼神里竟多了些乞求。
这人老了还真是不容易,她是个心软的。
“那就走吧。此行我只为赏景,车马无需求快,你只管南下便可。银钱照旧。”觅宁当着众人的面登上了老马夫的马车,周围霎时间嘘声一片。
老马夫得了这话,佝偻的腰板也使劲的往上挺了挺,干好这一趟活,省吃俭用够他俩活好一阵子,他高兴。
老马夫坐在马车的板子上,并未像其他车夫那样挥鞭赶马,而是大声的吆喝了一声,“老伙计,咱上路喽!”
那马听了这话,似是回应一般嘶叫一声,紧接着马车还真就吱吱呀呀的动了起来。
“小姐,你看我就说我这老伙计是个厉害的。”老马夫在这一刻别提有多自豪。
觅宁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老马夫的话。
“老伯,此行路途遥远,你不回家同妻女交代些知心话吗?”
“小姐善心。实不相瞒,我是个无牵挂的,就这么一个老伙计和这辆马车。我之所以不要小姐多的银钱,也是想着走到哪就做哪的生意。没着没落的,没必要非得回京。”
老马夫笑吟吟的回着话,说的轻巧,可处处都透着凄凉。
觅宁有些哑然,她似乎无意间冒犯了他,“是我唐突了。”
“无妨,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无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