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灰,你有不好的事情在瞒着我。”
“而我不喜欢这样。”
她总是能够轻易牵扯狐狸的心绪,光是一句“不喜欢”,就能让他所有的防备都缴械。
但是他不能说出全部的事实,于是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我梦见大人忘记了我,还为了别的人,不要我……”狐狸的眼睛干净明亮,水汽氤氲之间,夹杂了几分委屈。
于是即便说的是假话,也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谢骄眠没有说过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单调地说:“梦里都是假的。”
狐狸没再说话。
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
真实,且不为人知。
二人之间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狐狸忽然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问谢骄眠:“大人怎么不问我那个‘别人’究竟是谁?”
谢骄眠眉尾一挑,眼中显出些许茫然:“什么‘别人’?”
原谅她的心不在焉,她真的没有注意到狐狸口中还出现过“别人”。
狐狸的眼神变得很是复杂。
他似乎想要解释,可是因为过于纠结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患得患失,又诚惶诚恐。
最终选择缄默。
能在这样一个安宁年月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不应该有更多的贪心。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在谢骄眠的怀中蹭了蹭,重新闭上眼睛:“没关系,只要大人别再不要我就好了。”
谢骄眠被他这一些列莫名其妙的反应搞得有些茫然。
虽然她如今,总是茫然。
她直觉狐狸还是没有将事实告诉自己,但是她深知,她再也问不出任何真相。
看着狐狸安宁的睡颜,她不知为何,心生出一股子怨气。——
“睡外面去!”
说着,她拎起狐狸就要往外扔,但是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狐狸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有他临睡前的一句“大人别再不要我”,于是又开始心软起来。
烛火昏黄,映在她的眼中,她的容颜上,泛起无限温柔。
她生平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矛盾。
有时候从不在意他人处境,凉薄冷漠骄傲任性到让人牙根都痒痒;可有时候,又悲天悯人过于慈悲。
就好像这副身躯里,住着两个人的灵魂。
……
第二天,嫣灰是被窗外的蝉鸣叫醒的。
他的意识还不算清醒,习惯性动了动身子。
只是记忆中本应该包裹住自己的柔软触感消失了,他才从迷蒙中惊醒。
他警惕地看着周遭,身侧的温度已经消却,足以证明身边人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谢骄眠呢?
他跳下床,左右看了看,刚想出去找谢骄眠的时候,正好忍冬进门,于是一人一狐遥遥相望,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忍冬没想到这只狐狸已经醒来了,愣了一下,才走上前,想要将他抱起:“你在找王妃么?”
狐狸躲开了她想要触碰的双手。
看上去并不是嫌弃的意味,只是单纯不想自己的身上出现谢骄眠之外任何人的气息。
忍冬倒也不觉得尴尬,收回了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就对他说:“王妃正在陪王爷……”
她的半句话音都还没有落完,只见脚下一道白影闪过,还带起一阵细小的风动,撩动了些许裙摆。
忍冬:“……”
看样子,这只狐狸还挺通人性?
诚如忍冬所言,谢骄眠的确和李君同待在一起,但是和她口中的“陪”,又稍微有些差别。
因为此时也不过就是跟之前一样,谢骄眠在照顾她的花,然后李君同在一旁,看着谢骄眠照顾她的花。
倘若他不知道这其中最本质的关系,光是看着眼前这副景象,都难免会自心底生出几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岁月安宁的错觉出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恍惚之后,又上前了两步,紧接着,便向谢骄眠的那个方向扑去。
他一把撞上了谢骄眠的小腿,惊得美人一个踉跄,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冒冒失失。
待一低头,发现竟然是自己养的白雪团子,心中的疑惑渐渐转为无奈。
她放下手中的花枝,弯腰将狐狸抱起。
落入熟悉的柔软怀抱中之后,狐狸的心中终于要安宁几分了。
“这就睡够了?”
狐狸喵喵唧唧地轻哼了一声。
他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谢骄眠身后的李君同走过来,看了他一眼,问谢骄眠:“你这狐狸养得倒好,睡了四天,终于舍得醒了。”
谢骄眠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只是三天,但是一想到对方并不知道狐狸昨天夜里已经醒过一次,再加上这也不算什么值得解释一番的事情,于是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但是狐狸却觉得格外别扭。——什么时候,谢骄眠和李君同的关系这么好了?
李君同这么自然地靠近,对她的狐狸“评头论足”,而谢骄眠,竟然也不抗拒他的靠近,也没有给予对方口舌上的刻薄……
这种稀松平常自然亲近的氛围,当真已经有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的错觉。
他睡着的这些时日里——也不过就是短短三天,竟然就让李君同有了可乘之机么……
他咧了咧嘴,露出锋利的犬牙,似乎是想威吓对方。
但是他忘记了,他现在的样子小巧可爱,即便是如此张牙舞爪的模样,也是在不能让人提起几分畏惧,反倒觉得他这炸毛的样子,别有几分可爱。
果不其然,李君同嗤笑一声,说:“本王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爱养着它了,倒也的确是可爱。”
嫣灰恨不得冲上去挠他两爪子:要你管!!
他炸毛归炸毛,但是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狐狸渐渐冷静下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浅浅笑着。
他这是……在挑衅他?
对着还是狐狸的自己——挑衅??
嫣灰先是觉得有些惊讶,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要么李君同察觉到了什么,要么这就是个傻子。
竟然荒唐到跟一只狐狸争宠。
他适时地冷哼了一声,对于他的得意,似乎很是不屑。
但是李君同的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他的身上了。
他看向谢骄眠,见对方正为自己的狐狸顺毛,刻意忽视那温柔动作,对她说:“本王听说你还是要去参加花诗节,正好绣娘将你的裙子赶好了,本王今日带了来,要试试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