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待了良久,见他已兜了几个圈子,兀自没停息的模样,便咳嗽了几声。澄观并不理会。
方宇叫道:「老师侄,老师侄!」澄观仍没听见。
方宇走上前去,伸手往他肩头拍去,笑道:「老和……」
手掌刚碰到他肩头,突然身子一震,登时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气息阻塞,张口大呼,却全没声息。
澄观大吃一惊,忙抢上跪倒,合十膜拜,说道:「师侄罪该万死,冲撞了师叔,请师叔得重责罚。」
方宇隔了半晌,才喘了口气,苦笑道:「请起,请起,不必多礼,是我自己不好。」
澄观仍不住道歉。
方宇扶墙站起,再扶澄观起身,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可真厉害得紧哪。」心想:「这功夫倘若不太难练,学会了倒也有用。」
澄观脸有惶恐之色,说道:「真正对不住了。回师叔:这是般若掌的护体神功。」
方宇点了点头,心想要学这功夫,先得学什么少林长拳,罗汉拳,伏虎拳,韦陀拳,散花手,波罗蜜手,金刚神掌,拈花擒拿手等等罗里罗索的一大套,自己可没这功夫,就算有功夫,也没精神去费心苦练
。
方宇问道:「速成的法子,可想出来没有?」
澄观苦着脸摇了摇头,说道:「师侄已想到不用一指禅,不用易筋内功,以般若掌来对付,也可破得两位女施主的功夫,只不过……只不过……」
方宇道:「只不过练到般若掌,也得二三十年的时光,是不是?」
澄观嗫嚅道:「二三十年,恐怕……恐怕……」
方宇扁扁嘴,脸上鄙夷之色,道:「恐怕也不定够了。」
澄观十分惭愧,答道:「正是。」呆了一会,说道:「等师侄再想想,倘若用拈花擒拿手,不知是否管用。」
方宇心想这老和尚拘泥不化,做事定要顺着次序,就算拈花擒拿手管用,至少也得花上十几年时候来学。
这老和尚骨力深厚,似乎不在洪教主之下,可是洪教主任意创制新招,随机应变,何等潇洒自如,这老和尚却是呆木头一个,非得点拔他一条明路不可。
方宇说道:「师侄,我看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决不会练过多少年功夫。」
澄观道:「是啊,所以这就奇怪了。」
方宇道:「人家既然决不会是一步步的学起,咱们也就不必一步步的死练了。她们哪有你这样深厚的内功修为?我瞧哪,要对付这两个小妞儿,压根儿就不用练内功。」
澄观大吃一惊,颤声道:「练武不……扎好根基,那……那不是旁门左道吗?」
方宇道:「她们不但是旁门左道,而且是没有门道。对付没门没道的功夫,便得用没门没道的法子。」
澄观满脸迷惘,喃喃道:「没门没道,没门没道?这个……这个,师侄可就不懂了。」
方宇笑道:「你不懂,我来教你。」
澄观恭恭敬敬的道:「请师叔指教。」
他一生所见的每一位「晦」字辈的师伯、师叔,尽是武功卓绝的有德高僧,心想这位小师叔虽因年纪尚小,内力修为不足,但必然大有过人之处。
否则方宇又怎能做自己师叔?这些日子来苦思武功速成之法,始终摸不到门径,看来再想十年,二十年,直到老死,也无法解得难题。
下载既然有了这位晦字辈的小高僧来指点迷津,澄观不由得惊喜交集,内心里的敬仰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方宇道:「你说两个小姑娘使的,是什么昆仑派、峨嵋派中的一招,咱们少林派的武功,比之这些
乱七八糟的门派」是谁强些?」
澄观道:「只怕还是咱们少林派的强些,就算强不过,至少也不会弱于他们。」
方宇拍手道:「这就容易了。她们不用内功,使一招希里呼噜门派的招式,咱们也不用内功,使一招少林派的招式,那就胜过她们了。
管他是般若堂也好,金刚神拳也好,波罗密手也罢,阿弥托佛脚也罢,只消不练内功,那就易学得很,是不是?」
澄观皱眉道:「阿弥托佛脚这门功夫,本派是没有的,不知别派有没有?不过倘若不练内功,本派的这些拳法掌法便毫无威力,遇上别派内力深厚的高手,一招之间,便会给打得筋折骨断。」
方宇哈哈一笑,道:「这两个小姑娘,是内功深厚的高手么?」
澄观道:「不是。」
方宇道:「那你又何必担心?」
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澄观吁了口长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侄一直想不到此节。」
他呆了一呆,又道:「不过另有一桩难处,本派入门掌法十八路,内外器械三十六门,绝技七十二项。每一门功夫变化少的有数十种,多的在一千以上,要将这些招式尽数学全了,却也不易。就算不习内功,只学招式,也得数十年功夫。」
方宇心想:「这老和尚笨得要命。」
方宇笑道:「那又何必都学全了?只消知道小姑娘会什么招式,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姑娘这一招打来,老和尚这一招破去,管教杀得她们落荒而逃,片甲不回。」
澄观连连点头,脸露喜色,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方宇道:「那个穿蓝衣的姑娘用一招甚么劳山派的「江河日下」,你说有六种避法,又有七种反击的法门。
其实又何必这么罗里罗索?只消有一种法子反击,能够将她打败,其余的十二种又学他干么,岂不省事得多吗?」
澄观大喜,道:「是极,是极!两位女施主折断师叔的手臂,打伤净济师侄他们四人,所用的分筋错骨手,包括了四派手法,用咱们少林寺的武功,原是化解得了的。」
澄观当下先将二女所用手法,逐一施演,跟着说了每一招的一种破法,和方宇试演。
澄观的破解之法有时太过繁复难学,有时不知不觉的用上了内功,方宇便要他另想简明法子。
少林派武功固然博大宏富,澄观老和尚又是腹笥奇广,只要方宇觉得难学,摇了摇头,他便另使一招,倘若不行,又再换招,直到方宇能毫不费力的学会为止。
澄观见小师叔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些招式学会,苦思多日的难题一时豁然而解,只喜欢得扒耳摸腮,心痒难搔。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一事,说道:「可惜,可惜!」又摇头道:「危险,危险!」
方宇忙问:「什么可惜,什么危险?」
澄观道:「以要师叔你老人家和净济他们四个出去,和两位女施主动手,让她们折断手足,。倘若折得厉害,难以治愈,从此残废,岂不可惜?又如两位女施主下手狠辣,竟把你们五个杀了,岂不危险?」
方宇奇道:「为什么又要我们五人去动手?」
澄观道:「两个女施主所学的招数,一定不止这些。师侄既不知她们另有什么招数,自然不知拆解的法门。五位若不是关上去挨打试招,如何能够查明?」
方宇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也有法子的,只要你出跟她们动手,就不会可惜,没有危险了。」
澄观脸有难色,道:「出家人不生嗔怒,平白无端的去跟人家动手,那是大大不妥。」
方宇道:「有了。咱二人就出寺走走,倘若两位女施主已然远去,那再
好也没有了。这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便另有什么招数,咱们也不必理会了。」
澄观道:「是极,是极!不过师侄从来不出寺门,一出便存心生事,立意似乎不善。我佛当年在鹿野苑初转轮法,传的是四圣谛,八正道,这「正意」是八正道的一道……」
方宇打断他话头,说道:「咱们也不必去远,只在寺旁随意走走,最好遇不着她们。」
澄观道:「正是,正是。师叔立心仁善,与人无争无竞,那便是「正义」了,师侄当引为模揩。」
方宇暗暗好笑,携着他手,从侧门走出少林寺来。
澄观连寺畔的树林也没见过,眼见一大片青松,不由得啧啧称奇,赞道:「这许多松树生在一起,大是奇观。我们般若堂的庭院之中,只有两棵……」
一言未毕,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叱:「小贼秃在这里!」白光闪动,一把钢刀向方宇砍将过来。
澄观道:「这是五虎断门刀中的「猛虎下山」。」伸手去抓使刀人的手腕,忽然想起,这一招是「拈花擒拿手」中的手法,未免太难,说道:「不行!」急忙缩手。
使刀的正是那蓝衫,她见澄观缩手,柳叶刀疾翻,向他腰间横扫。便在这时,绿衫女孩也从松林中窜出,挥刀向方宇砍去。
方宇急忙躲到澄观身后,绿衫女孩这一刀便砍向澄观左肩。
澄观道:「这是太极刀的招数,倒不易用简便的法子来化解……」
一句话没说完,二女双刀挥舞,越砍越急。
澄观叫道:「师叔,不行,不行。两位女施主出招太快,我可……我可来不及想。你……你快请两位不必性急,慢慢的砍。」
蓝衫女孩连使狠招,始终砍不着老和尚,几次还险些给他将刀夺去,听他大呼小叫,只道他有意讥讽,大怒之下,砍更更加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