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道:「本来嘛,说三藩要造反的话,皇上日日都听到,是凭空捏造,就像沐家后人的诬陷那样,皇上从来不信。」
吴三桂道:「是,是。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方宇道:「不过这次尚耿二藩的逆谋,皇上却是得到真凭实据。皇上说道:他二藩反谋未显,暂且不可打草惊蛇,不过要吴藩调度重兵,防守广东、广西的边界。
一等他二藩起事,要吴藩立刻派失去广东、福建,将这两名反贼拿了,送到京城,那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吴三桂躬身道:「谨领圣旨。尚耿二藩若有不轨异功,老臣立即出兵,擒获二人,献到京城。」
方宇道:「皇上说道,尚可喜昏庸胡涂,耿精忠是个无用小子,决计不是吴藩的对手,只须吴藩肯发兵,不用朝廷一兵一卒,就能手到擒来。」
吴三桂微微一笑,说道:「请万岁爷望安。老臣在这里操练兵马,不敢稍有怠忽,专候皇上调用。老臣麾下所辖的兵将,每一个都如上三旗亲兵一般,对皇上誓死效忠。」
方宇道:「我把王爷这番话照实回奏,皇上听了,一定十分欢喜。」
吴三桂心下暗喜:「这么一来,我调兵遣将,小昏君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疑心。」
方宇指着墙上所挂的一柄火枪,说道:「王爷,这是西洋人的火器么?」
吴三桂道:「正是,这是罗刹国的火枪。当年我大清和罗刹兵在关外开仗时缴获来的,实是十分犀利的兵器。」
方宇道:「我从来没放过火枪,借给我开一枪,成不成?」
吴三桂微笑道:「自然成!这种火枪是战阵上所用,虽能用远,但携带不便。罗刹人另一种短铳火枪。」
吴三桂走到一只木柜之前,拉开抽屉,捧了一只红木盒子出来。
方宇本就站在书桌之旁,一见他转身,也立即转身。
他掀开身上所穿黄马褂,取出马褂内口袋中的一部四十二章经,放在书桌上,将桌上原来那部经书放入马褂袋中。
这一调包,手法极是迅捷,别说吴三桂正在转身取枪,便是眼睁睁的瞧着他,也被他背脊遮住难以发觉。
八部经书形状一模一样,所别者只是书函颜色不同,方宇昨晚将一部镶蓝旗的经书封皮拆去了所镶红边,掉了这部正蓝旗的经书。
只见吴三桂揭开木盒,取出两把长约尺的短枪来,从枪口中塞入火药,用铁条桩实火药,再放入三颗铁弹,取火刀火石点燃纸媒,将短枪和纸媒都交给了方宇。
吴三桂说道:「一点药线,铁弹便射了出去。」
方宇接了过来,枪口对准窗外的一座假山,吹着纸媒,点燃药线。
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一股热气扑面,手臂猛烈一震,火枪掉在地下,眼前烟雾弥漫,不由得退了两步。
吴三桂哈哈大笑,说道:「这火枪的力道十分厉害,是不是?」
方宇手臂震得发麻,骂道:「他妈的,西洋人的玩意当真邪门。」
吴三桂笑道:「你瞧那假山!」
方宇凝目看去,只见假山已被轰去了小小一角,地下尽是石屑,不由得伸了伸舌头,半晌缩不回来。
方宇说道:「这一枪倘若轰在身上,凭你铜筋铁骨,那也抵挡不住。」俯身拾起短枪,放回盒中。
王府卫士听见枪声,都来窗外张望,见王爷安然无恙,在和方宇说话,这才放心。
吴三桂捧起木盒,笑道:「这两把家伙,请韦兄弟拿去玩罢。」
方宇摇摇头道:「这是防身利器,王爷厚赐,可不敢当。」
吴三桂将盒子塞在他手里,笑道
:「咱们自己兄弟,何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
方宇道:「这是罗刹人的宝物,今日未必再能得到,小将万万不可收受。」
他心中却道:「你罗刹人勾结,这种火器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毫不希罕。」
吴三桂笑道:「就是因为难得,才送给韦兄弟。寻常的物事,韦兄弟也不放在眼里。哈哈!」
方宇当即谢过收了,笑道:「以后倘若撞到有人想来害我,我取出火枪,砰的就是一枪,轰得他粉身碎骨。小将这条性命,就是王爷所赐的了。」
吴三桂拍拍他肩头,笑道:「那也不用说得这么客气。火枪的确是很厉害的,只不过装火药、上铁弹、打火石、点药线,手续挺麻烦,不像咱们的弓箭,连珠箭发,前后不断。」
方宇道:「是啊。倘若洋人的火枪也像弓箭一样,拿起来就能放,咱们华夏人还有命吗?大清的花花江山也难保了。」
说到这里,方宇嘻嘻一笑,说道:「不过那倒也有一桩好处,我有了这两把枪,武功也不用练了,什么武学高手大宗师,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了些闲话,方宇告辞出府,回到安阜园中,关上了房门,将那部经书的封皮拆开,果然也有许多碎羊皮在内。
方宇心想:「八部经书中所藏的地图碎片已部到手,老子只须花点心思,慢慢拼凑起来,***的宝藏龙脉,都在老子手中。」
不过要他花些心思,半这几千片碎羊皮拼成一张地图,想起来就觉头痛,心道:「这件事也不忙干,咱们有的是时候。」
当下方宇缝好了封皮,将碎羊皮与其余的碎皮包在一起,贴身藏好。
方宇想起大功告成,不禁怡然自得:「小皇帝、老女人、老乌龟、洪教主、大汉女干,还有我师父不老不小中尼姑。.五
人人都想得这八部经书,终究还是让我方宇得了。哈哈,他们倘若知道了,一个拉我手,一个拉我脚,四下里一扯,非把我五马分尸不可。」
这件事想来十分有趣,只可惜跟谁也不能话,无法夸耀一番,未免美中不足。
他架起了腿,哼着扬州妓院中的小曲:「一杯酒,慢慢斟,我问情哥哥,是哪里人。扬州,那个地方,二十四条桥,每一条桥头,有个美人,情哥哥……」
方宇正唱得高兴,忽听有人轻敲房门,敲三下,停一停,敲了两下,又敲三下,正是天地会的暗号。
方宇起身开门,进来的是徐天川和马彦超。他见两人神色郑重,问道:「出了什么事吧?」
徐天川道:「听得侍卫说,王府的卫士东查西问,要寻一个蒙古人,那自是在查罕帖摩了。听口气,似乎对咱们很有些怀疑,就只不敢明查而已。韦香主瞧怎么办?」
方宇道:「去把这家伙提来,绑住了藏在我床底下,谅吴三桂的手下,也不敢来搜查我屋子。」
徐天川道:「就怕韦香主出去之时,大汉女干手下的卫士借个什么因头,硬要进来查看。」
方宇道:「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来,当真说僵了,便跟他们动手,难道他们还敢行凶杀人?」
徐天川、马彦超点头称是。
忽然钱老本匆匆进来,说道:「大汉女干要放火。」
三人都一惊,齐问:「什么?」
钱老本道:「这几天我在安阜园前后察看,防大汉女干捣鬼。刚才见到西边树林子中有人鬼鬼祟祟,悄悄过去一查,原来有十几人躲着,带了不少火油硝磺等引火物事。」
方宇骂道:「他妈的,大汉女干好大胆子,想烧死公主吗?」
钱老本道:「那倒不是。他们疑心罕贴摩给咱们捉了来,又不敢进园来搜,一起火,大批
人马来救火,就可乘机搜查了。」
方宇点头道:「不错,定是这道鬼计。三位大哥有何高见?」
徐天川挥手作个吹头的姿势,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方宇一听到「毁尸灭迹」四字,便想:「那是我的拿手好戏,再也容易不过,管教这蒙古大胡子片刻之间便化成一滩黄水。只是这家伙熟知大汉女干跟罗刹国勾结的内情,须得送去让小皇帝亲自审问才好。」
方宇说道:「大汉女干造反,这蒙古大胡子是最大的证据。咱们只须将他送到京城,大汉女干就算不反,也要反了。这个罕贴什么的,乃是要沐王府听命于我天地会的法宝。」
如何抢先逼得吴三桂造反,好令沐王府归属奉令,正是群雄念念不忘的大事,三人一听此言,悚然动容,齐声称是。
徐天川道:「若不是韦香主提醒,我们险些误了大事。」心中对这个油腔滑调的少年越来越佩服。
钱老本道:「眼前之事,是怎生应付大汉女干的手下放火搜查,又怎样设法半这罕贴摩运出大汉女干的辖地。云贵两省各中关口盘查很紧,离开昆明更加不易。」
方宇笑道:「钱老板,你一口口花雕茯苓猪也运进皇宫去了,再运一口大肥猪出昆明,岂不成了?」
钱老本笑道:「运肥猪出城,只怕混不过关,不过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当死尸装在棺材里,这法儿太旧,恐怕也难以瞒过。」
方宇笑道:「装死人不好,那就让他扮活人,钱老板,你去剃了他的大胡子,给他脸上涂些面粉石膏什么的,改一改相貌,给他穿上骁骑营官兵的衣帽。
我点一小队骁骑营军士回京城去,说是公主给皇上请安,将成婚的吉期禀告皇太后和皇上。让这个没了胡子的大胡子,混在骁骑营队伍之中。
我们点了他哑穴,使他叫嚷不得。吴三桂的部下,难道还能叫皇上的亲兵一个个自报姓名,才放过关?」
三人一起鼓掌称善,连说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