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玩意怎么用啊——”
韩东文焦急地开口,他不在乎什么狗屁王朝,也不在乎什么狗屁造不造神,他就想活下来罢了。
保命的东西,起码要会用才对,他情不自禁地大声喊着, 如同要抓住面前的皋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殿……殿下?”
传进耳朵的是小红豆怯生生的声音,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寝殿的景象再度映入了韩东文的眼中。
但这必定不会是一场幻梦,韩东文伸出的左手小臂上煜煜生辉的银色甲牌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上面镶嵌的碧绿翡翠如同流淌的湖面,让韩东文看了许多次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研墨!”
韩东文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一头扎进书房翻找着空白的纸张, 又随意地抓过一支放在金叶木笔床中的毛笔, 急吼吼地做到了书案前。
被吓了一跳的小红豆回过神来,连忙端过一方密云砂的淌砚,又备上纱帕墨锭端到书桌前,拿过一只镶了玛瑙边的小水盂便要转身出去。
“不必取水,用茶就是了。”
韩东文大手一挥,小红豆一愣,便又坐到桌前,取了只小铜勺洒了那已经凉下来的茶滴进砚台,开始沉静而平稳地研磨起来。
“殿下,若是用茶水研墨,会让墨多杂质,出色不匀也不平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在那细腻而不刺耳的研磨声中,砚台很快便盈出了墨汁。
韩东文一拢右手宽袖, 蘸了墨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 但毕竟文永行这段时间也没有少教他,加上速度快得有几分草意,乍一看还颇像那么一回事。
“不重要,墨怎么样不重要,笔墨纸砚全都不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笔,长叹一口气:
“被写下来的字,才最重要。”
他写的是笔记。
与皇子皋这个谜语人交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这一次,他又透露了听起来十分不明觉厉的消息,韩东文只能跟他妈的念佛一样抄下来悟,免得自己再次忘了什么细节。
笔记第一行记下的是阴灾,接下来是造神。
意思简单易懂,造神产生了阴灾。
按这个顺序,韩东文的笔记基本便记下了目前能掌握的大多数事情的因果:
因为想要造神,所以教会需要载体。
因为需要载体,所以教会需要大公配合。
因为需要大公配合,所以教会夺权。
他看着自己抄下的笔记沉思着,一旁的小红豆恪守着伺候的规矩,只远远跪坐在远侧陪读用的旁桌研磨,如此殿下便不必担心叫下人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韩东文思索片刻, 又提起笔来, 将后两句画了个圈,轻轻打了个问号。
载体一定要大公配合吗?
似乎不是,那天在大教堂中,加斯科恩分明也把韩东文称为了载体。
他想了想,提笔将载体二字划掉,重新提笔写下“降物”两字。
因为想要造神,所以需要降物。
皇子皋不希望教会造神成功,所以需要泗蒙夺回降物。
他运笔至此,忽然手腕悬空停顿了下来。
不对,皇子皋要的不是泗蒙夺走西亚的降物,他要的是……
他要的是将泗蒙与西亚的降物交换带出国境。
韩东文眉头一皱,唰唰又写下一行:
因为要阻止造神,所以需要降物带出国境。
写完,韩东文吹干了这行新墨,凝视良久,心跳得有些快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这句话并非针对西亚。
因为要阻止西亚造神,所以需要西亚降物带出西亚国境。
因为要阻止泗蒙造神,所以需要泗蒙降物带出泗蒙国境。
用这句话来解释皋的指令,是完全说得通的!
“他不想泗蒙也造神。”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念着。
皋不想泗蒙造神,也就是说,泗蒙其实有造神的可能?
他原本以为交换降物是与所谓开服杀人的神光有关,甚至假设过降物是某种类似GPS的装置,用来引导定位神光带走这些执政者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降物带走的是文永行而不是自己,但至于为什么会有神光,却始终没有一个哪怕合理一点的解释。
原本时间线的蒂尔达消失时,或许也携带着圣杯?
那么神光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将各个地区的王者带走,而只是将名为“降物”的至宝收走,韩东文、蒂尔达,其他各国消失的领导,其实只不过是陪葬而已?
“殿下,您还好吗?”
小红豆望着韩东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禁出声问道。
韩东文无言地点了点头,写下最后两行字,重重地画了个圈。
“光柱要带走降物,光柱要阻止神的产生。”
这种小说他看过很多了。
什么样的存在会忌惮新神的诞生?
已经存在的神。
“光柱来自神。”
韩东文默念着,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将写下的纸揉成团攥在手里,踱步走到原先小红豆烹水的小炉盅旁边,将纸团扔进了火堆。
他长久地望着那纸团在高温与火焰中舒展开来,慢慢变黄,起烟,最终化作一片黑灰。
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韩东文长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到小红豆面前:“好啦,辛苦你了。”
小红豆赶忙摇了摇头,将小桌上的墨砚抬开,小心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韩东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边洲……会不会拜神的?”
韩东文忽然问道。
小红豆一愣,不知道殿下怎么忽然跳到这种话题,她想了想说:“我……我家里不是特别信,但民间有很多的,有老仙啊,土地啊,灶王爷啊,要说拜,都有人拜的。”
她说的有些小心,不知道这样的回答能不能让殿下满意。
但从殿下那副颇有些挫败的表情上看,显然并不算一个好回答。
“这么多神啊……”
韩东文叹了口气,他觉得大抵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对方造了个全能神主,泗蒙造个灶王爷迎战,似乎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
西亚以载体血肉造神,就能在原本的时间线掀起影响一个大版本的阴灾,泗蒙若是造一个灶王爷,那会怎么样?
全世界的锅碗瓢盆发疯?
“有没有那种神?”
韩东文伸出左手在桌上画了一个大圈示意道:“就是那种,万能的,所有人他都能管,大家都信祂,都受祂庇佑的超级大神?”
小红豆听得微微有些想笑,但还是克制住嘴角,尽力板着脸道:“应该……没有吧,我在边洲也未听过,信仙家的有不少,但像西亚人那样投入的,恐怕是没有的。”
“这样啊……”
韩东文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
泗蒙缝合自韩东文最熟悉的故乡,他细细去思考,发现似乎没有那么个定位的存在。
百路神仙,百姓也信也敬,却也没有那么影响生活,往往平日上个香火就罢了,真正出事的时候才求神仙帮忙,更像是一种挺功利的合同关系。
至于那些放生的、吃斋的,究其本质,似乎那种影响生活的信仰根源并不来自这片土地。
“玉皇大帝算吗?那不就还有如来佛,听起来又变成塔卡的玩意了,说起来西游记也挺缝的……”
韩东文苦笑着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对面的小红豆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开口小声问道:“殿下这只臂鞲,刚才都还未见呢。”
韩东文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镶嵌翡翠的银色臂甲,停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这是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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