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并不缺,此时听到这些像是为了弥补的话倒是无感了。
“殿下费心了。”
白果的神情平静,和后宫中、后宅中那些惊讶欢喜的模样相差甚大。
轩元思静静地看了白果几瞬忽然询问:“路上有好玩的事情吗?”
这一次白果认真的想了想,只是沉默的略显长。
这一趟……
天下仅存七国。
“景色很好。”这是白果仅能说给未来一国之君听得了。
白果的神情让轩元思没有在询问其他,通往后宫的路上只听得到彼此的脚步声了。
快要到慈宁宫时白果远远地看到宫门口有灯笼的光。
看到白果走近了嬷嬷几步迎了上来,却是欢欢喜喜的给白果旁边的轩元思行礼,“太子殿下来了,太后娘娘摆了晚膳正等着殿下呢。”
轩元思笑着,“皇祖母这几日食欲可好?孤今日是送白监督过来的,明日还有事情就不进去叨扰皇祖母了。”
身边的小钱子上前将嬷嬷扶了起来,嬷嬷正继续笑着要在说几句什么就忽然听到旁边的女子开口询问:“臣能问太子殿下一些事情吗?”
这话不止是轩元思愣了一瞬,就是嬷嬷都多看了俩人几眼才又说着话和小钱子一起退到了旁边。
轩元思看着白果,好奇询问:“白监督想要询问什么?”
是什么事情竟然是一路上不能询问的,非要到了慈宁宫门口询问?
难道又是让自己不要和别人争皇位?
还是她要让自己听皇祖母、父皇的话?
轩元思心中猜测着,面上是自己都已经习惯了的不露声色。
白果一双狐狸眼看向轩元思,一双眼尾漂亮的让人难以忘怀,可她的询问让轩元思顷刻间回神,“什么?”
“臣询问。”
白果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从十三岁稚嫩的声线逐渐和现在融合,那在心中几年却不敢问、不敢提、忽略的疑问在这一刻出口。
“臣十三岁进宫采选期间,殿下是否遇到了什么人。”
雪缓缓的落,漆黑中显眼异常。
轩元思目光从白果身上移开,看着空中缓缓飘落的洁白,“白监督怎么突然询问这件事情?是有人说了什么。”
白果忽的笑了,这笑容太过于柔和,柔和到轩元思断定这个笑不是对着自己的,也断定了白果已经得知了答案。
在他的问句中,他给了答案。
“臣知道了,臣已经到了,殿下回宫的路上慢行。”
白果的礼仪从来都是周到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宫里面的苛刻和贵气。
轩元思在这个礼仪中抿了抿唇。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礼是最能看出来一些东西的,那些后宫里面在外人面前给他行礼,动作散漫毫无重视,这样的人在背后欺负他的不在少数。
现在给他行礼的人多了,他看到的也多是一个个郑重的、惶恐的,他们或是看重他,或是惧怕他。
他早已经习惯了,也并不在意。
就是中宫之中的五公主见到他都会给他行礼,他也从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后面的习以为常,这些是太子位应该受的。
但是今日这个礼仪他却好像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那个神色木讷、眼神暗淡不会说话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白监督喜欢权势吗?”
轩元思问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别人听到,也像是怕白果听到。
白果意外的看了轩元思一眼,那一双狐狸眼的眼尾轻挑,“殿下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元思深深的看着白果,“父皇能给白监督的,孤都可以给,父皇给不了白监督的,孤同样会给……”
之前的低声在对面的笑声中似乎有了答案。
轩元思毫不意外。
他只是执着的想要得知一个答案,执着的给自己的九岁一个答案。
执着的给自己的以后一个答案。
白果好笑不已地看着轩元思,她在反问,“太子殿下喜欢权势吗?”
轩元思看着白果,他说:“喜欢。”
毫不犹豫的两个字,他说的是自己能听出来的认真。
白果语气未有任何变化,“殿下喜欢臣吗?”
那自然的,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在这个问题下竟然让周围都显得寂静。
轩元思一时间竟然不敢看白果,在茫茫白色中看向了远方。
可远方似乎都是雪。
“臣需要权势,手握权势,掌控权势,为的不是权势。”
“臣和殿下所求的是不一样的。”
白果也在看雪。
“臣,凡人之躯,为世间欢喜悦,为世间哀痛悲。所要权势,为保安康。”
轩元思问:“白监督怎么就觉得孤不是所求这些?”
白果声音平静反问,“那殿下所求的是这些吗?”
沉默,亦如询问欢喜的问题。
轩元思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说一些话,能在这个位置上是皇上力排众议,但能在这个位置上这么长时间不被拿捏揪着把柄拽下去是他自己的努力。
是他自己能坐稳就说明了他并不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年岁单纯。
但不知为何,在这些最应该用帝王之术的问题上,在这些最应该使得面前的人永远效忠于他的关键转折点的时刻,他却是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些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话来。
“殿下心中是清楚的。”白果笑了笑,道:“臣先告退了。”
轩元思在白果的话语中回过了神,看着退后俩步的白果竟然只觉得恍惚。
那年,面前的人向着他走来……
“白果。”
俩个字很慢,有些生疏,轩元思顿了顿看着脚步并未停住的白果,这一刻更觉恍惚。
宫道上的相遇、后来的交谈、那块玉石赠送、再到白果在十五州游走也会给他和白家中兄弟一样的小礼物,若是……
“孤见到他不止一次。”轩元思的声音并不大,可周围太过于清净,每一字都清楚得让人心绪难以平静。
“孤住所偏僻也为了躲那些太监的打骂总是会藏起来,那几个月孤每日都能看到他。”
白果不知是何时停下来的脚步,明明在最初她只是想要一个几年都没有述出口疑问的答案,可这一刻白果又想。
她不知道的还有什么呢。
“他比孤会隐藏,孤总是会被太监们寻到,但他从来不会被那些护卫寻到,若不是在见到秀女中的一人表现出来了太多的焦急,可能孤也永远不会发现他。”
但是事情就是如此的诡异,如此的让人难以琢磨。
在他还未是太子,在他还未手握重兵之时,他们俩人又如何会想到在几年后的某一天会对着同一个女子所满心欢喜?
又如何会想到在几年后的今日他们都是成周国中不可或缺的一人。
“他每日都来,又每日都不会待很长时间,明明进宫一次极为不易,可他又总是不嫌麻烦。”
轩元思看向了当年的自己。
看向了这个人来来往往,看着这个人的一双眼眸都在那个女子身上,看着这个人有如此的胆量和实力。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采选当日,他隐藏在暗处一直没有离开,孤以为他会将人劫走,但没有。孤以为他会搅乱那一场采选,但也没有。”
“那一天在孤看来是平静的,孤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孤是后来在娴妃处才知道采选当日发生了这些事情,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了那天他离开之时改了惯常会走的路是因为什么。”
轩元思说的是谁早已经不言而喻,那是不用述出名字也能在瞬间就能确认的一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孤在曾经乃至是现在都疑惑那人是哪来的胆子敢做出如此挑衅御前侍卫如此挑衅皇权挑衅一国之君的事情来,又是哪里来的自信确认自己不会被发现。”
白果伸手触碰到了雪。
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自信。
他是想要确认她的安危。
她进宫是为了求死,这件事在白家中并不是秘密,更何况这么多年她又在那个时候进宫,其实凤州的一些人家也是能想明白一些的,只是他们并不想要参与进这件皇上从未表明过态度的事情中。
所以那天出宫她看到了庞阳不是意外。
是必然。
数次急迫的想要确认她是否受伤,频频显露了自己的行踪。
白果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有些难过、有些欢喜、有些心疼、有些想念……情绪交加,白果想要在庞阳的怀中抱着他,想要在继续逗弄他询问他,‘你知道宫里面的路怎么走吗。’
“臣在的地方,他总是会在的。”
白果叹息中说出这句话,轩元思看向了白果。
“孤在宫中见过了很多,孤的父皇在一个又一个女子身上留情动心,孤的皇兄们家中妻子娇妾无数,却还是会被其他女子吸引,那些大臣们,即便是有着爱妻的名声可外面红颜依旧不少。”
轩元思说:“孤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挑拨白监督和庞都督,只是提醒。”
“孤见过聪慧的女子最后一无所有,也见过困于情爱消逝之人,白监督能走到如此高位已经向世人展现了自己的睿智,到如今也早已经成了百姓和众臣心中的指引,孤不希望白监督到了最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