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翰引在他选的风水宝地躺了许久,直到褚家的人发现了他,将他的尸身抬走,他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又活了?
可是为何那些人,都哭丧着脸?
褚翰引愣神了许久,直到看到这些人抬着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褚翰引才回过神来,他是鬼?
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旁边的花,可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花,而那花却纹丝未动。
他是鬼,他如是确定着。
人都说,鬼是害怕白日的,褚翰引不知道为何,他这个鬼却不怕的,甚至,能在太阳下感受着从前惧怕的炙热。
褚翰引死的时候,是觉得活不下去了,不是看开了,是事情太多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可真当了鬼,他又觉得心空的厉害。
似乎有很多事情,他都想要去做,想要去看。
褚翰引双脚离地,他飘过山川,先飘到了太学。
看着新的学生,听着夫子授课。
恍然间想起,当初他跟乔文清也是一样的打扮,当时他们说着,待他日考取功名,必然是保家卫国的。
可现在,他却死了,年纪轻轻的便死了。
褚翰引坐在一个空位上,认真的听着夫子授课。
一坐,便是经年,身旁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他还如旧。
当然,到底是不是如此,他也不知道。
总之,他觉得已经在太学学不到东西了,这才离开。
做鬼的好处,便是坐的时间再久,也不会觉得腿疼。
从太学出来,倒是碰见了一個有意思的人,该说是个有意思的腰,对方一副小孩打扮,尾巴却摇晃的厉害,“老头。”
褚翰引听到,对方这么换自己。
褚翰引指了指自己,他老吗?他想,应该是老的。
“你该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么就死了呢?”那小孩似乎格外的惋惜,说着还频频摇头。
就好像拨浪鼓一样,不紧不慢的晃着,一晃一响,
“不过,你这福气能荫及子孙,你的身后我瞧着有凤气。”这可是难得的凤气,人间的风水有讲头,若是看的没错,他死的时候,该是寻了先生看了风水宝地。那宝地原可以庇护子孙富贵和顺,可偏偏被人挖了尸身。
这凤气所成,缺一不可。
褚翰引听后不由的一笑,“没想到你们妖,也有神棍。”
说的神神秘秘的,好像是真的一样,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女儿,哪里来的凤气,难不成,自己儿子娶了皇后不成?
既如此,他该是有龙气才对。
“不对不对。”那小孩没理会褚翰引,只是不停地摇头,眉头紧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你这福气,怎地护佑的不是自家孩子?”
小孩啧啧了两声,“这人间才复杂,我还是回自己的林间,好生的修行去了。”
看不明白呀,看不明白。
那小孩似是功力高的,转了一圈便就没眼了,褚翰引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鬼眼是不是不好用,连他朝哪个方向消失的都没发现。
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在走了几步后,褚翰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了,在临死之前,他想要庇护的是乔故心。
那个自己放在心尖,不敢打扰的女人。
褚翰引摸了一下眼角,原来,鬼也会落泪。
从太学,他一路飘,飘回了京城闹市。
他先回到了褚家,父母皆以老去,新妇也在褚家站稳了脚跟。而自己的儿子,在褚翰引看见的时候,忍不住想笑,他终于明白,原来脸大是真的不适合穿浅色衣裳。
离开褚家后,褚翰引又去看了乔文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生前跟乔文清要好,所以门神才放行的。
乔文清看着越发的像老相爷了,一脸的严肃,还留起了小胡子。
看见故人,褚翰引忍不住想要过去拥抱,几次穿过乔文清的身子后,也只能作罢。
遗憾的离开。
到底,阴阳相隔。
褚翰引又去了瑞昌候府门口,脚刚飘上了一个台阶,褚翰引却又后退下来了。
张了张嘴,唤了一声许久没说出口的称呼,“乔大姑娘。”
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看望了故人,褚翰引便去四方馆,听着书生们讨论国事。
褚翰引也跟着喊着,即便没有人能听见,可他还是乐此不疲,忘了困了一辈子情,忘了现在他只是一个鬼,就像是千千万万的书生一般,满腔的热学。
只有这个时候,他仿佛又做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在四方馆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听到外头吹打声,褚翰引才注意到,今日东宫大婚,太子妃从四方馆下经过。
褚翰引才想起,似是有人提过,这位太子妃的身世,让人羡慕的身世。
褚翰引说不上为何,跟着迎亲的人,一路吹吹打打的入了宫中。
红烛帐暖,当所有人都退去,只有新妇妇人,一个坐在榻上,盖头遮面。
而旁边是一个拿着秤杆,却紧张的挪动不了身子得东宫。
只一眼,褚翰引便笑了,能让东宫殿下这般紧张,想来是因为喜欢。
乔故心的女儿嫁给了喜欢她的人,可喜可贺啊。
想来,她也是喜欢东宫的,不然,就沈家的家室,是不可能委屈女儿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
“我给你唱个曲吧,我刚学的。”就在褚翰引准备飘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东宫这句话。
只这一句话,让褚翰引红了眼眶。
多么熟悉的话,熟悉到就好像他说过一样。
是呀,他说过,在每一个夜里都说过。
打从自己母亲问自己,愿不愿意跟宁顺候府结亲的时候,他便想过。
他想,洞房花烛夜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平日里看着他能说会道的,可是他想,若真有一日能同乔大姑娘入洞房的时候,定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那便唱吧。
唱一唱,自己这一生最欢喜的事。
“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沈亦一无奈的问了一声,这太子莫不是魔怔了?
盖头掀起,她却对上了,太子炽热的眼神。
沈亦一还想抱怨的话,给咽了回去。
啪!
万万没想到,太子却打了他自己一下,“本殿,没有在做梦吧?”
真的,成了?
那些藏在暗处,不可见人的心思,终于成了?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穷尽一生的对你好。”太子认真的许诺,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这位女诸葛。
褚翰引从皇宫出来,找了一个空旷没人的地方,放声的哭了出来。
就好像,他看到了自己,迎娶了乔故心一样。
即便他是鬼,却还是习惯性怕人看见。
哭了一场,褚翰引便飘离了京城。
每个人都挺好,没有他的每个人都挺好,听说塞外的风沙,最有豪情。
他想要去看看,看看从前没有见过的天地。
从太学到京城,再到离开京城,褚翰引唯一没有去看的故人,大概就是乔故心。
最好的爱便是不去打扰她,哪怕做了鬼也一样。